04年中秋節(jié)，我們給國內(nèi)老人打電話問候，讓兒子也說幾句。事先教會了他說“中秋快樂”。電話里，爺爺聽到孫子的聲音好高興，語調(diào)都不由自主提高了八度。爺爺問他：“吃月餅了嗎？”他說“吃了”。“好吃嗎？”答“不好吃”。爺爺就說中國的月餅可好吃了，以后回中國吃吧。“什么時候回中國啊？”爺爺又問。只見電話這邊兒子小臉憋得通紅，半天答不出話來，最后來了句“Next year”，然后丟了電話就跑開了，他大概也覺得挺難為情的。這下他爺爺開始教育他爸了：“這可不行啊！我這把年紀(jì)不能再去學(xué)什么英文吧？可得讓他學(xué)會說中文，要不以后我還沒法跟自己孫子講話了！”得，這下我們?nèi)蝿?wù)重大，趕緊想辦法吧。
美國小學(xué)下午早早就放學(xué)，我們都要上班，所以兒子放學(xué)后還要去一個After School。在我們好幾位華人家長的強烈要求下，這學(xué)期他們總算開了一個中文班，每周兩次課，每次一小時。第一天中文課后，我問兒子學(xué)了些什么。兒子歪著頭說：“Just a song”。我說那唱給爸爸媽媽聽好嗎？兒子點點頭，就唱開了：“我有一只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剛好，我也會唱這首歌，于是毛遂自薦要跟他一起唱：“我有一只小毛驢兒，我從來也不騎……”。我正唱得高興呢，兒子叫上了“NO！IT’S 毛驢。NOT 毛驢兒！”。我楞了半晌，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想跟他解釋解釋這“驢兒”也就是那“驢”吧，恐怕得大費周章，而且沒準(zhǔn)兒把他給弄胡涂了。罷，咱們以后就唱“驢”吧。心想，看來這學(xué)中文之路還艱巨而漫長呢。
從這以后，兒子每天放學(xué)回家，我都會盯著他學(xué)中文，少則十分鐘，多則半個小時，從未間斷。有時候，他學(xué)煩了，會咬牙切齒地說，“我不想學(xué)這個 Stupid 的 Chinese！”我想了許許多多的辦法，金錢收買，威逼利誘，又哄又騙﹔兒子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今天裝肚子疼，明天腿不舒服，敵進我退，敵疲我停，兩年多的時間真是一場持久戰(zhàn)。有時我都覺得堅持不下去了，為了學(xué)中文的事，撕過本子摔過書，有一次還氣得坐在地板上嚎啕大哭，我當(dāng)時真是有一種失敗感。等氣消了之后，又暗自鼓勵自己：加油啊！千萬不能泄氣！
后來，聽人說讓孩子看中文動畫片，寓教于樂，效果不錯，我就托人從國內(nèi)寄來了中文版的動畫片《西游記》，每天督促兒子看一小時左右。沒想到，這招確實挺受用。兒子雖然看不懂，卻被其中的情節(jié)深深吸引，看了一遍又一遍，每集幾乎都看了四五遍。直到實在看膩了，才嚷嚷著我再去買些好看的動畫片給他看。我立馬答應(yīng)，這正中我下懷。我又陸續(xù)給他買了《海爾兄弟》、《藍(lán)貓?zhí)詺馊枴贰ⅰ赌?傳奇》等。一年下來，兒子的中文聽說能力進步很快，但那時他說話總有點洋腔洋調(diào)的，而且受英文語法影響，總說些像“媽媽玩跟我”，“他打我先”之類的倒裝句。盡管如此，他的飛速進步，讓我看到了希望。
2005年夏天，我?guī)鹤踊乇本┳×艘粋�月，這是兒子懂事以后第一次回國。北京的一切，都讓孩子興奮喜歡。直到離開時，兒子還戀戀不舍，一再要求多呆一段時間再回美國，因為他喜歡中國。回到美國之后，他還總是問我“什么時候再去中國啊？”
現(xiàn)在，兒子已不用我們提醒，每天睡覺之前都習(xí)慣看一會兒中文書。他讀小說是從《哈利﹒波特》第一冊開始的。書拿來時他說太難，只能由我讀給他聽。我知道他是偷懶，總想依賴我。我什么也沒說，就陪他一起讀，等讀到情節(jié)的最關(guān)鍵處，我說對不起，我得做飯去了，明天再繼續(xù)。他等不及，太想知道故事的發(fā)展了，就自己連猜帶懵地往下讀，過了一會非常激動地跑來告訴我：“媽媽，我知道后來怎么樣了！我自己讀的！”
終于等到了兒子能夠獨立閱讀的這一刻，我的心里比誰都激動。從那以后，一本又一本，兒子享受著閱讀的愉悅，完全被中文書所吸引，常常讀著讀著自己在房間里咯咯咯笑出聲來。在兒子的笑聲中，我想，這兩年多的辛苦沒有白廢!
(來源：美國《彼岸》雜志 文：齊彥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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