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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王春城

　　在瓷器收藏中，集齊宋代官、哥、汝、定、鈞五大名窯出產(chǎn)的瓷器，一直是每位收藏者難圓的一個夢想，甚至許多博物館也難以做到。 2008年10月首都博物館推出的“北京文物精品展”，薈萃了最具有藝術觀賞價值、最富有北京文化特色、最能體現(xiàn)中華民族歷史文化風格的藝術精品。在最能展示北京文化歷史的歷代瓷器中，就有五大名窯最具特色的瓷器珍品。這里特刊登首都博物館研究員王春城的文章，詳解宋瓷神韻，以饗讀者。 ——編者

　　宋代是我國陶瓷發(fā)展史上一個非常昌盛的時期。宋代文化在中國古代社會處于空前絕后的水平，宋瓷是宋代文化的主要構(gòu)成部分，是宋文化的一朵絢麗的奇葩。在當時的海外貿(mào)易中，宋瓷已成為名牌商品。

　　宋瓷有民窯、官窯之分，有南北地域之分。從造型的角度分析，宋瓷的器型較前朝更為豐富多彩，幾乎包括了人們?nèi)粘Ｉ�活用器的大部分，如碗、盤、壺、罐、盒、爐、枕、硯、水注等等。總的說來，民間用瓷的造型大部分是大方樸實、經(jīng)濟耐用，而宮廷用瓷則端莊典雅、雍容華貴。最能體現(xiàn)百姓喜樂的是磁州窯、耀州窯及景德鎮(zhèn)窯口燒制的民間瓷品；最能反映皇家氣派的是哥、官、鈞、汝、定五大名窯燒制的貢瓷。從釉色角度分析，宋代瓷器較之前朝釉色呈現(xiàn)出色彩斑斕、典雅絢麗的新局面。但是，青釉仍然是宋代瓷器釉色的主體。中外馳名的宋代五大官窯中汝、官、哥是青釉，官窯以外的龍泉窯、耀州窯、越窯是青釉，甚至景德鎮(zhèn)燒制的介于青瓷和白瓷之間如同淡淡的湖水，晶瑩如玉，有假玉器之稱的青白釉色依然以青色調(diào)為主。無論是如冰的青釉還是如玉的青白釉色，都是宋王朝瓷器特有的稱謂。因此，有必要通過宋人這種“偏愛”，去探討宋人對瓷器釉色追求的審美觀。

　　所謂官窯，就是封建王朝政府開辦的瓷窯場，專門為皇宮、王室生產(chǎn)的用瓷；民窯，就是民間辦的窯，生產(chǎn)民間用瓷。官窯瓷器不計成本，窯址的地點、工藝水準精益求精，燒造的瓷器精美絕倫，有幸能流傳下來的瓷器多是稀世珍品。而民窯，當時生產(chǎn)者看重的是實用價值，生產(chǎn)者要考慮成本，工料不如官窯那么講究。但是也有精美的藝術產(chǎn)品，縱覽北南兩宋瓷壇，民窯異彩紛呈，與官窯交相輝映，蔚為奇觀。官窯，既然為宮廷燒造瓷器，要服從于宮廷的需求和好惡。宋代宮廷喜歡什么樣的瓷器？這些瓷器的標準又是什么呢？宋朝宮廷對官窯瓷器的要求已經(jīng)完整地附著在流傳下來的官窯瓷器上，那就是以欣賞青釉色調(diào)為主的審美觀。

　　公元960年，宋太祖趙匡胤建立北宋王朝伊始采取“杯酒釋兵權(quán)”之法，說明宋王朝的長治國策是“重文輕武”、“文德政治”。從此，士大夫階層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隆盛時代，致使理學之風達到新的高潮，對宋人的思想情操和審美觀念都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宋人作品無不考究風氣肅整，意境悠深，崇尚平淡天真。宋官窯瓷器中，以單色釉的高度發(fā)展著稱，其色調(diào)之優(yōu)雅，無與倫比。我以為這或許就與宋人崇尚和自然接近的青色釉緣故有關，也可能是宋人追求或推崇的“天人合一”理念的一種體現(xiàn)。

　　按照《坦齋筆衡》的記載，北宋官窯創(chuàng)燒于徽宗政和年間(公元1111～1117年)。大多數(shù)研究者認為北宋官窯即“汴京官窯”，其窯址位于北宋都城汴京，即今天的河南開封附近。北宋官窯以燒制青釉瓷器著稱于世。主要器型有瓶、尊、洗、盤、碗，也有仿周、漢時期青銅器的鼎、爐、觚、彝等式樣，器物造型往往帶有雍容典雅的宮廷風格。目前多數(shù)實物為清代皇宮收藏流傳下來。這些瓷器的釉色以月色、粉青、大綠三種顏色最為流行。官瓷胎體較厚，天青色釉略帶粉紅顏色，釉面開大紋片，這是因胎、釉受熱后膨脹系數(shù)不同產(chǎn)生的效果，是北宋官窯瓷器的典型特征。北宋官窯瓷器傳世很少，十分珍稀名貴。宋代官窯瓷器不僅重視質(zhì)地，且更追求瓷器的釉色之美。其厚釉的素瓷很少施加紋飾，主要以釉色為裝飾，常見天青、粉青、米黃、油灰等多種色澤。釉層普通肥厚，釉面多有較大的開片。

　　南宋官窯受北宋官窯和汝窯的影響，南遷以后在杭州燒造。目前發(fā)現(xiàn)，南宋官窯瓷器的胎多為黑灰、深灰和黑紫色，器物圈足或平齊或窄足，有薄胎厚釉、斷面視覺釉有層次感，釉面有玻璃質(zhì)感，視覺效果或含蓄、或凝膩。表面有開片與無片，片有大小。片紋以切裂間以白紋路如冰裂的斜切紋為美，亦系最為典型的特征，不同于龍泉窯仿官之現(xiàn)象。北京文物精品展覽中故宮博物院藏官窯圓洗，器型為直口，微敞，器身近直，洗里坦平，圈足矮寬，底部邊沒露胎無釉。通體施青釉，釉呈粉青色，純凈瑩澈。釉面上，金絲般的片紋縱橫交織，片紋間又閃現(xiàn)出條條冰裂紋，可與自然界中的冰面媲美。

　　傳世哥窯的主要特征是釉面有大小不一的開裂紋片，小紋片的紋理呈金黃色，大紋片的紋理呈鐵黑色，故有“金絲鐵線”之說。其中仿北宋官窯的瓷器為黑胎，也具有“紫口鐵足”。其胎色有黑、深灰、淺灰及土黃多種，其釉均為失透的乳濁釉，釉色以灰青為主。傳世哥窯瓷器不見于宋墓出土，其窯址也未發(fā)現(xiàn)，故研究者普遍認為傳世哥窯屬于宋代官辦瓷窯。此次展覽中有一件哥窯膽式瓶，高14.2厘米、口徑2.2厘米、底徑5.4厘米。北京故宮博物院的專家評介它說：“小口，長頸，頸下漸闊，最長徑在近足部。圈足上寬下窄。此瓶通體施米色釉，開黑色、米色紋片，俗稱金絲鐵線，呈自右上向左的斜紋。造型秀美，器型為宋代所僅見，釉色潤澤，紋片典型。此類器傳世極少，彌足珍貴”。對于這件哥窯膽式瓶年代依舊定為宋代，主要是考慮在哥窯研究方面尚未形成統(tǒng)一認識時，我們還是要尊重舊宮檔案的記載。

　　汝窯，1977年北京故宮博物院的專家在調(diào)查河南寶豐清涼寺窯址時，曾采集到與宮中傳世汝窯器相同的標本，并對它進行了兩次科學化驗，其結(jié)果與上世紀50年代北京故宮博物院提供給上海硅酸鹽研究所的傳世汝窯洗的化學數(shù)據(jù)相同。從1987年到2000年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清涼寺村內(nèi)進行了6次考古發(fā)掘，確定河南省寶豐縣“清涼寺”為汝官窯文化的發(fā)源地，使我國考古陶瓷史上的一大懸案了結(jié)。

　　據(jù)文獻記載和考古發(fā)掘，汝官窯的燒造時間是在北宋的哲宗元祐元年(公元1086年)至徽宗宣和末年(公元1125年)，大約40年的時間。后因“靖康之亂”，金人入侵中原，宋王朝被迫南遷，汝官窯毀于一旦，工藝技術也從此失傳，連窯址也湮滅在歷史的塵埃里，這使得汝瓷在北宋末、南宋初年就彌足珍貴。汝窯以青瓷為主，釉色有粉青、豆青、卵青、蝦青等，汝窯瓷胎體較薄，釉層較厚，有玉石般的質(zhì)感，釉面有很細的開片。汝窯瓷采用支釘支燒法，瓷器底部留下細小的支釘痕跡。器物本身制作上胎體較薄，胎泥極細密，呈香灰色，制作規(guī)整，造型莊重大方。器型多仿造古代青銅器式樣，以洗、爐、尊、盤等為主。汝窯傳世作品不足百件，因此非常珍貴。汝窯瓷器最為人們稱道的是其釉色。后人評價“其色卵白，如堆脂，然汁中榨眼隱若蟹爪，底有芝麻細小掙針”�？梢娙旮G燒制的青瓷確有獨特魅力，被人們推舉為五窯之首，名副其實。

　　北京文物精品展展出北京故宮博物院藏汝窯青釉盤，高3.4厘米、口徑19.6厘米、足徑13厘米。古樸、典雅、凝靜、工藝考究，以名貴瑪瑙入釉，色澤獨特，隨光變幻。觀其釉色，如雨后天藍色的晴空，撫其釉面，平滑細膩，如同美玉。器表呈蟬翼紋般細小開片，釉下有稀疏氣泡，在光照下時隱時現(xiàn)，似晨星閃爍，在胎與釉的結(jié)合處微現(xiàn)紅暈，給人以賞心悅目的美感。

　　始燒于唐的窯變釉，開始作為片狀的色彩裝飾在瓷器上，北宋時期成為鈞窯瓷器的標識。從北宋到元，燒造窯變釉的鈞窯窯址遍及中原及華北大地，形成宋元時期極具特色的鈞窯體系。宋鈞瓷基本釉色有藍、紅兩大類�！包S金有價鈞無價”、“縱有家產(chǎn)萬貫，不如鈞瓷一片”、“鈞無成雙”等等傳說，都是描述以氧化銅為著色劑，在還原氣氛中發(fā)生“窯變”、“入窯一色，出窯萬彩”、呈現(xiàn)出千變?nèi)f化的神奇色彩、宛若天際云霞的鈞窯之魅力。這是北宋時期鈞窯能列為“官窯”的基礎，也是對北宋官鈞是由民窯發(fā)展升華而來的一種認可。

　　首博北京文物精品展展出的鈞窯瓷器中有一件故宮博物院收藏的鼓丁三足洗，亦稱鼓式洗，高9.4厘米、口徑23.5厘米、足徑9.5厘米。器身上下飾鼓釘二周(上22枚，下18枚)，其中下承以三如意頭足。洗內(nèi)施天藍色釉，外為玫瑰紫色釉。此件洗的尺寸屬最大者，器物完整無損。其玫瑰紫釉色及蚯蚓走泥紋為鈞窯器之特征，是為傳世官鈞窯瓷器的代表作品。底刷黃褐色薄釉，繞底一周有支燒痕，并刻有“一”字標記。河南禹縣鈞臺窯址曾發(fā)現(xiàn)刻有“一”至“十”數(shù)目字的鈞瓷標本，與故宮博物院收藏的官鈞窯瓷器相同，這些數(shù)目是同類制品從大到小的編號。另一件充分體現(xiàn)鈞窯以花盆最為出色的鈞窯玫瑰紫葵花花盆，高15.8厘米、口徑22.8厘米、底徑11.5厘米。釉色千變?nèi)f化，紅、藍、青、白、紫交相融會，燦若云霞。

　　定窯是繼唐代的邢窯白瓷之后興起的一大瓷窯體系。主要產(chǎn)地在今河北省曲陽縣的澗磁村及東燕川村、西燕川村一帶。定窯原為民窯，自宋中后期開始燒造宮廷用瓷，使定窯白瓷出現(xiàn)了一次根本性的飛躍。所燒瓷器不再施化妝土，胎、釉呈現(xiàn)出精、白、薄的特征，有些器物的白度甚至超過了邢窯的細白瓷器。北宋中后期，由于定窯瓷質(zhì)精良、色澤淡雅、紋飾秀美，被宋朝政府選為宮廷用瓷，使其身價大增，產(chǎn)品風靡一時。定窯除燒白釉外還兼燒黑釉、綠釉和醬釉。造型以盤、碗最多，其次是梅瓶、枕、盒等。常見在器底刻“奉華”、“聚秀”、“慈�！�、“官”等字。盤、碗因覆燒，有芒口及因釉下垂而形成淚痕之特點�；�紋千姿百態(tài)，有用刀刻成的劃花，用針剔成的繡花，特技制成的“竹絲刷紋”、“淚痕紋”等等。出土的定窯瓷片中，發(fā)現(xiàn)刻有“官”、“尚食局”等字樣，這說明定窯中一部分產(chǎn)品專為官府和宮廷燒造，更多的是為民間需求而生產(chǎn)的。定窯遺址中，官用瓷和民用瓷器遺存在同一瓷窯遺址中的事實在山西銅川耀州窯中也有發(fā)現(xiàn)，學術界一致認為這是印證史料記載定窯和耀州窯燒制貢瓷的依據(jù)。由此，我們發(fā)現(xiàn)宋代宮廷用瓷有民窯燒造的貢瓷，也有像鈞窯專設窯場，燒制御用瓷。這次展品中首都博物館藏、川義區(qū)遼凈光舍利塔基出土的宋代定窯白童子誦經(jīng)壺，高29厘米、底12厘米。此器以童子手捧經(jīng)卷為壺流，體空為壺腹。構(gòu)思巧妙，胎質(zhì)精細，展現(xiàn)定窯瓷器之美。另一件河北省定州博物館藏、河北定縣凈眾院塔基出土，宋代定窯白釉圓托五獸足熏爐，通高24.3厘米，口徑16.3厘米。此器為凈眾院塔基地宮出土的佛前供器，器型仿金銀器。由蓋、爐兩部分組成。蓋呈盔形，上有花寶珠式爐頂，爐身附五個獸面銜環(huán)足。瓷胎細膩堅硬，釉色瑩潤透明，是為北宋早期定窯瓷標準器物之一。展現(xiàn)出定窯瓷器“白如玉、薄如紙、聲如磐”的特色。

　　首都博物館“北京文物精品展”集中展示了宋代著名的五大名窯瓷器，均系明清宮廷典藏，顯露出高貴典雅的皇家氣派，也代表了宋代瓷器的最高水平。

　　(摘自《人民日報海外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