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4月21日電 美聯社20日消息:每當戰爭結束的時候,通常是由聯合國來保證向和平過渡,而和平使者就是廣為世人熟悉的聯合國“藍盔”維和部隊。然而,并非所有的聯合國維和部隊都能保證和平。聯合國女官員琳達-波爾曼親歷了1995年盧旺達圖西族軍隊當著聯合國維和部隊的面屠殺4000胡圖族難民的恐怖一幕,而身為“藍盔”的聯合國維和部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難民們慘遭屠殺卻無能為力!即將于5月出版的《不可能的任務》一書有史以來首度披露了聯合國維和部隊在某些情況下如何無奈的驚人內幕。英國衛報刊出了該書的部分章節。
15萬人被趕到只有三塊足球場那么大的空地上
常人根本無法想像,在山間這塊相當于三個足球場大小的平地上居然擠著15萬的胡圖族難民!更令人震驚的是,當我終于找到這群難民的時候,他們已經在這塊平地上呆整整60小時了。根據我所掌握的情報,在這片人海中,應該有兩個小小的津巴布韋聯合國維和部隊軍營,可我卻看不見它們,因為它們完全被淹沒在人海中了。
想坐下來是不可能的,因為這塊小小的平地只夠15萬難民人挨人擠站著,那些累得站不住的老人和孩子剛一倒下,就會被別人活活踩在腳下!身穿長衣雨,頭戴黑色貝雷帽,肩挎步槍的盧旺達圖西族政府軍在人海外布下了一道天羅地網,每隔10米就有一個全幅武裝的圖西族政府軍士兵。前天,這些政府軍士兵奉政府之命強行關閉了盧旺達境內最大的難民營--基貝霍難民營,因為聯合國“說服胡圖族難民返回各自村莊”的行動拖得時間實在太長了,所以盧旺達政府再也沒耐心了。絕大多數的胡圖族難民都不愿意返回早已被圖西族毀掉的村莊,所以政府軍士兵不得不把難民們從難民營的草棚里強行趕出來,把他們通通趕到山間的這塊平地上,并且由全幅武裝的政府軍士兵們看押起來。
清理完難民營之后,盧旺達政府軍士兵們顯然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了,所以也跟難民們一樣干站在那里,這一站就是兩天半,他們在等上級下達的進一步命令。百無聊賴的政府軍士兵們或者用樹榻在地上胡亂地畫著什么,或者相互敬煙,或者把那些無人認領的胡圖族難民的家什踢下深谷。腳下的山谷原本是胡圖族難民們的家,我探頭向下掃了一眼,那條山谷就象剛剛被颶風掃過一樣:成千上萬的草棚不是被推倒,就是被燒光,飯鍋,米藍子和破毛毯隨處可見。
人海中,有人向我這個方向擠來,一群藍盔出現了,他們是聯合國維和部隊津巴布韋維和營。不過怎樣,藍盔的出現說明聯合國還在這里。一名藍盔好心告誡我說:“我們要從這片人海中擠過去了,所以你現在得找機會做幾個深呼吸,不然的話等會連喘氣的機會都不多了。”我跟著藍盔向人海撲去。我們費勁地向前擠著,不管我什么時候抬頭,我能看到的就是攢動的人頭,漠然的眼睛和因干渴而發白的嘴唇。剛走前幾步的時候,我還小心翼翼的,每前進一步都要看腳下是不是踩著別人了,然而,我又擔心自己被藍盔們拉在后面,所以只能一邊喃喃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借借道,借借道!”,一邊拼命跟著藍盔向前進。當我的腳踩著軟乎乎的東西時,我真希望我踩著的不是人的身體,也不希望自己踩著的是大便。整整60小時,15萬難民就被困在這塊小小的平地上,所以他們的拉撒也就就地解決了,所以陣陣的惡臭把我熏得幾乎無法呼吸。
突然,一塊藍色的防水油布下伸出兩腿泥濘的大腿,一下子把我絆了個大跟頭,直直地跌向骯臟的人群。當我好不容易站穩時,那雙腿又縮回防水油布下了。最可怕的是,就在我立足未穩一剎那間,藍盔們強行推開的“路”不見了,我頓時緊張起來,不知道到底應該往哪走。就在我迷惑不已的時候,一雙大手揪住了我的手腕,一名藍盔把我從人墻中拖了過去。在接下來的路程中,我的一雙手緊緊地拉住他的皮帶,絲毫不敢放松。這整個過程的感覺就象是從人海中游過去一樣。
無助的聯合國藍盔只能把自己圈在難民群中
我們終于來到一排紅白相間的柵欄前,柵欄的后面是難民營的小學校,現在駐著聯合國維和部隊司令弗蘭西斯-幸卡加和他的手下的80名士兵。
為防難民們把學校擠跨了,聯合國藍盔部隊官兵在學校四周架設了鋒利的鐵絲網,并且有汽車圈起一塊地盤,嚴禁任何難民入內,已經凹進一大塊的學校鐵門緊鎖著,津巴布韋維和士兵們荷槍實彈守在門邊。
難民們想方設法挨得聯合國維和軍人們更近一些。他們不顧鐵絲網的鋒利向前猛擠。走運的難民總算擠出一塊可以坐下來的地盤,他們拼命地把腿伸到鐵絲網下,好象總算給他們的下半身找到一個保險的地方似的。難民們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干,只是眼巴巴地盯著津巴布韋維和軍人們。
我走到一個身穿短袖制服的維和士兵跟前,他正在用板手起勁地擰著一個快被踩扁的水龍頭。他挺生氣地告訴我說:“兩天前,這些家伙沖進咱們營地時把我們的水管都踩扁了!”話里是帶著氣,可當他看到那些熱得張著嘴等著水喝的孩子們乞求的眼光時,能看出他眼中的痛。這位津巴布韋軍人告訴我說:“兩天前的那個晚上,突然傳出陣陣地槍聲,我們立即躲到沙袋背后,因為我們搞不清楚到底是誰在射擊,甚至有人將我們當成射擊目標哩。緊接著,我們覺得大地在顫抖,那陣勢就象是有坦克開過來一樣。當我們發覺那不是坦克,而是成千上萬的人們在跑時,我們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這情景會是真的。他們從四面八方尖叫著向我們涌來,他們身后足足有1000名政府軍士兵攆著向他們開槍!我們的長官顯然十分鎮靜,所以我們才沒有因為過度害怕而向難民們開槍。”這位軍人越講越氣憤:“我們趕緊爬上沙袋爬上房頂,只見學校四周到處都是涌動的人流,不時有人摔倒,立馬被人踩在腳下,活活被踩死!”剛說到這里,只見一名津巴布韋維和士兵領著一名婦女一一掀開鐵絲網邊的雨布,那下面有11個被活活踩死的孩子。顯然,這些孩子中沒有那名婦女的兒女,只見她傷心地搖了搖頭,她的孩子顯然已經遇難,可尸體不在這里頭。津巴布韋維和軍人把那名婦女帶回到鐵絲網外,只見她硬把自己塞回鐵絲網外的人群中,然后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漠然地盯著鐵絲網內的聯合國維和軍人們。
盧旺達政府軍當著聯合國維和軍人的面毫在在乎地槍殺難民
津巴布韋軍人接著回憶說:“直到我們把難民們控制住時,一些盧旺達政府軍才找到了維和司令弗蘭西斯上尉,語氣僵硬地告訴他說:‘我們正在接管這個地方,準備讓難民們回家哩。’”這些政府軍士兵沒有解釋他們是怎么把難民們弄到這個地方的,也沒說到底準備怎么安置難民。不過,他們不敢讓難民們步行回家,因為盧旺達政府擔心他們走不了幾公里,然后又就地搭起一個新的難民營。用卡車把他們運回各自的村里倒是一個好辦法,可盧旺達政府沒有足夠的卡車。駐盧旺達聯合國維和部隊倒是有卡車,可聯合國不允許參加這樣的行動,因為聯合國要保證所有的這些人是自愿回家的,可這些難民顯然不愿意回到各自的村莊。為了逼使這些難民回家,盧旺達政府軍已經封鎖了通往這里的兩條公路,國際救援組織送來的水和食物都被盧旺達政府軍堵了回去。
一名津巴布韋藍盔告訴我說:“我們已經在這里呆整整62小時了,一直在等著有人能干點什么。”他沖著鐵絲網外的難民點了點頭接著說:“他們把希望寄托在我們的身上,而且我們則把希望寄托在上帝的身上,畢竟這是盧旺達政府應該處理的事,這是他們自己的國家,我們無權干涉。”
接下來看到的一幕簡直令我感到極端地憤怒:只見十來個忍無可忍的難民突然沖出人群,向山谷下原來的家園跑去,就在這時,盧旺達政府軍手中的槍瘋狂地響了起來,那群難民立即倒地而死,他們的尸體順著陡峭的山坡向谷中滾去,骨碌碌直滾到他們曾經棲身的草棚邊!
我沖著弗蘭西斯上尉尖叫了起來:“他們正在屠殺難民!阻止他們!干點什么阻止他們吧!”
弗蘭西斯上尉沖著我嘟喃著說:“你讓我怎么辦?向政府軍士兵開槍?”我憤怒地叫喊了起來:“為什么不哩?這可是個好主意!”
弗蘭西斯上尉很快就恢復了冷靜,他淡淡地說:“我們也考慮過開槍阻止政府軍,可這根本不可能,因為他們的裝備比我們強,他們的人數比我們多得多。他們足足有1000人,我們才80人。”
“那趕緊請求支援呀!”
“我們請求過支援。但就算盧旺達境內的6000藍盔今天全來這里,就算他們的武器裝備非常先進,我們還是沒法打盧旺達政府軍,因為我們跟他們之間還隔著15萬難民哩。你讓我怎么向盧旺達政府軍開槍!?”
我環視了一下四周,只看到了三名盧旺達政府軍士兵。他們正饒有興趣地往山谷下瞅,看剛剛遭他們槍殺的難民的尸體是不是還在滾動。除了他們之外,我看到的盡是難民組成的人墻,他們都想吸引我的眼光,而我極力避免與他們對視,不敢跟他們進行眼光的交流。弗蘭西斯上尉接著說:“你再想想看,如果我們開槍的話,那么人群就會大亂,就會相互踐踏,那樣就要死更多的人!”我無奈地回答說:“明白了,我都明白了!對不起呀!”
就這樣,我眼睜睜地看著謀殺就在藍盔的眼皮子底下進行,就連藍盔隊員們也不敢相信地睜大自己的眼睛,張著他們嘴吧。就這樣,我看著屠殺在進行,直看到太陽落山,整個山間平原浸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弗蘭西斯上尉把我領到一張床位前,但我卻一點也睡不著,因為整個山區沒有一個人能睡著,我的耳朵里充拆著人海發出的聲音:不安的耳語聲,咳嗽聲,哭泣聲,不時還有槍聲。那是政府軍士兵在槍殺任何試圖剩黑逃走的難民。
藍盔的唯一任務就是碼慘遭政府軍槍殺的難民的尸體
凌晨3點,開始突降暴雨。當太陽升起來之后,我走到學校的鐵門邊,難民們還象昨天那樣一個挨一個站著,只是個個都濕透了。難民們在這里呆的時間已經超過了76小時。
一名津巴布韋士兵問我:“今天會有援助嗎?你聽說了什么了嗎?”“也許會有援助吧!他們快該干點什么了。”津巴布韋士兵接著追問道:“誰會來呢?”這問得好,誰來幫助這些難民呢?這時,盧旺達政府軍開始用迫擊炮轟擊人群,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擲手榴彈,我們唯一能做的事就是拖尸體。隨著尸體越來越多,我們的卡車很快就淹設在尸層下!
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盧旺達總統,國際紅十字會和聯合國駐盧旺達維和部隊總司令終于來到了這里。盧旺達總統問弗蘭西斯上尉,他認為不幸遇難的難民人數是多少?弗蘭西斯上尉回答說,大約有4000人吧!沒想到這個數字惹惱了盧旺達總統,他冷冷地說,這太夸張了吧,他們的士兵報告說,最多也就死了300人。
后來,有消息說聯合國偷偷地將弗蘭西斯上尉撤出了盧旺達,因為自打他提供的那個數字后,有人指責他污辱了盧旺達的名聲,為此要他的命。不久,我也離開盧旺達回到荷蘭,但我永遠忘不了在盧旺達難民營的那100個小時!(聞新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