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上海來——張愛玲傳奇》要拍,對張迷來說,是件大事。演員已大致選定,基本合人意,但細細想來卻還有好大的空間需要填滿。
劉若英來演張愛玲,趙文瑄飾胡蘭成。劉若英剛在《粉紅女郎》里讓我們見識了什么叫做“不是一個級別”,她本色的天然魅力和適度的夸張演技之結合使她明顯要優于其他內地學院派女演員,也讓人明白這樣一個并無太多美貌的女孩怎么能又出書又唱歌,擁有偶像人氣。她一睜眼一撅嘴外帶搖頭的傻傻樣子,你可以當是表演,但卻是有著本色做襯底,雖夸張,卻全不讓人覺得做作。她身上具有一種奇怪的親和力,“奶茶”這個綽號與她真是太合適,不是濃烈咖啡,也不似綠茶紅茶那樣清苦,甜甜的,微微有些膩,最底下還有著茶的自然清香。她的可愛不是模式化的簡單的活潑或者精靈,像許多演藝圈的美少女那樣芭比娃娃般雷同,她仿佛有許多個層面,豐富且十分生活化。她演戲也極有天才,懂得發揮自己身上與人物接近的氣質,像《人間四月天》中徐志摩的前妻張幼儀,她就將那種沒見過世面沒自信的鄉下女子的愣忡表現得很令人意外。
她來演張愛玲,起碼外表不是標準的美麗,生活中張皇局促的性情,相信毫無問題。但張的孤清離世,她的冷及硬及烈,卻不知她能否演出來,雖然在《雙瞳》中我們能看到她冷靜的表情,但她隨即無心一笑就又是標準可愛的劉若英了。最難的是張并未如何涉世但卻有對世象仿佛通靈般的通透了解,以及對語言對人物對藝術的天才的通感力,這些東西似乎根本就是無法表演出來的,除非骨頭里頭有。像這些話:“桃紅的顏色聞得見香氣。”“有人雖遇見怎樣好的東西亦水滴不入,有人卻像絲棉蘸著了胭脂,即刻滲開得一塌糊涂。”“姓崔好,我母親姓黃亦好,紅樓夢有黃金鶯,非常好的名字,而且是寫的她與藕官在河邊柳陰下編花籃兒,就更見這個名字好了。”“星沉海底當窗見,雨過河原隔座看。”要怎樣含著靜氣說出來,若是一絲不對,就做作了。
不過不管怎樣說,張愛玲還有許多文字可考,而胡蘭成,卻幾乎人只知道他的經歷和身份,究竟是個什么樣子,太少資料可查了。無怪乎趙文瑄要把自己完全交導演去擺布了。不過這些個演員里頭除了趙文王宣怕也沒更合適的人選了。胡雖是汪偽集團的下屬,但其作用主要還是以筆桿而為人所用,以為報刊寫社論而勝,最本質還是個以寫字見長的文人。儒雅之氣趙文瑄是有的。還能知道的,就是世人常所謂“花心”及聰明。在和張密切交往的兩三年間,他還在出差時和一周姓護士結下情緣,甚至后來要去解救因他的漢奸罪而受牽連的小周。而在抗戰勝利之后他逃亡之時又結識范秀美。胡雖則“花心”,但似乎并不能和張愛玲筆下的典型花花大少范柳原或喬琪喬一個樣子。和張愛玲在一起,他是懂得她,又欣羨她,但這里頭又有著距離存在,要互叫一聲“蘭成”“愛玲”,只是要讓兩個人詫異不適的。他對張言道“我和你是仙境的愛,”這話是比照他和其他兩個女子的人間情來說的。這個人有很好的塑造基礎,但能不能寫得生動,演得入扣,就要看導演了。導演好,趙文瑄表現的層面應該沒有問題,你看他在《雷雨》中把李少紅的周萍實現得多么有肉有骨有邏輯。
最擔心的就是導演。這次導演是拍《人間四月天》的那個人,臺灣人,編劇出身,也許這正是他愛拍文人故事的原因,但文人故事之難拍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上一部有如此貼切好聽的名字,也有伊能靜和黃磊這樣先天就適合角色的無可挑剔的演員來出演,卻不怎么叫人看得下去。這次演員的選擇同樣也合適到似乎沒有第二選擇,而且據說會有非常文學化的臺詞來演出,還是讓人捏把汗。
最怕的是把故事真寫成故事,一切在完美的流暢的通俗邏輯中走下去,那就辜負了這個題材。《滾滾紅塵》雖然有浪漫,林青霞也有清朗之氣,但到底不見兩個文字之人由文字而通性情的底色。而且一切均打著三毛的浪漫柔光,而失了現實中其實更多更真更凹凸不平更深邃更浪漫的東西。人物要是能有不完滿,故事要是能有不圓熟,才不負張愛玲這樣寫曠世文章的人啊。而風格的選擇亦是影片成敗的關鍵。
傳記片本來就難拍,何況是藝術家傳記,好萊塢近來雖頻頻有藝術家傳記片獲獎,但國內尚就沒有能把傳記片拍到國際得獎地步的,什么時候我們也能拍出《莫扎特傳》《閃亮的風采》那樣流芳百世的作品呢?
來源:北京娛樂信報 作者:吳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