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海巖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玉觀音》剛在國內掀起新一輪熱播,電影《玉觀音》又于近日殺青,為什么海巖火了,他的火意味著什么?
透視一個人,解讀一種現象。并不是每個人都能代表一種現象,但海巖代表了當代中國文學與影視混生的一種經濟現象。海巖已有六部小說——《永不瞑目》、《便衣警察》、《一場風花雪月的事》、《玉觀音》、《拿什么拯救你》、《你的生命如此多情》都先后由文學被再創(chuàng)作成影視。而最為讓人驚疑的是,為什么由海巖小說改編的每部電視劇都能熱賣熱播。抽絲剖繭,期待的是看到蝴蝶乍出的驚艷,以對話層層剖析海巖,猶如抽絲的過程——渴望透視與解讀的是——當代中國文學能創(chuàng)造的最大化影視附加值。
他是商人,還是文人?
現象——并不是每個作家的文學作品都適合被再創(chuàng)作成影視,中國文人騷客不少,但其文學作品能具有影視附加值的并不多,兩個風格迥異的作家金庸、瓊瑤,其小說卻都能一部接一部拍成電視劇,什么樣的文學才有影視附加值?
《時代商報》:為什么金庸、瓊瑤和你的文學作品都能一部接一部拍成影視,什么樣的文學作品具有影視可塑性,你和金庸、瓊瑤這方面的創(chuàng)作共性在哪?
海巖:電視劇是大眾化的,其原著小說就應有大眾化的主題,現代的文學有各種流派,我的小說相對和老百姓生活更接近,有投合大眾的主題。金庸小說雖是不接近現實,卻迎合了中國人對武俠的癡迷。青年人對愛情很癡迷,瓊瑤小說純純的愛情吸引年青人。能被影視改編的小說是社會化的,主題一定不是邊緣的事和人。
現象——《青衣》的作者,著名作家畢飛宇曾對于將小說改編成影視提出質疑,“影視創(chuàng)作再完美,對小說作者無疑都是一種蹂躪。”作者原生態(tài)思想被改動,海巖即為小說家,又是編劇,不用體會被蹂躪。但海巖的小說,沒有華美的詞藻,發(fā)人深省的論辯,小說因而沒賞析性,吸引人的是極強的可讀性,因為有緊張迭宕的情節(jié)。看海巖的小說,就如同看一場脫衣秀,最大的吸引力就在于懸念,你也許明知最終你很難與劇中主人公達到“神交”,卻仍報有極大興趣觀注下去。
《時代商報》:你不堆砌詞藻、論辯,只以懸念打動人,小說更像一遍成的劇本,少有支言片語被浪費,最后都能轉換成影視劇的人物對白,這是否說明你創(chuàng)作小說時,就極有效率的為影視劇“運營”?
海巖:現在不是閱讀的時代,讀者欣賞的習慣發(fā)生改變,什么作品可讓讀者不松手地讀下去?能讓現代人關心的事太多,時代變化,要求作者寫法調整,我不喜歡現在有些文學界傲慢的人,態(tài)度上就不正確,從不取悅,研究讀者的需求。現代讀者對長篇大論還有沒有興趣?也許讀小說已不想獲取理論信息,讀者急著走,你要讓讀者聽故事,就要考慮讀者的興趣,之后才能表達你的想法。
《時代商報》:你的作品懸念強,因為情節(jié)過于迭宕,主人公的抉擇往往沒按讀者對人物了解所推理的方向發(fā)展,出乎讀者意料的情節(jié)轉變太大、太多,會不會影響小說人物性格的統一?海巖:情節(jié)迭宕和現實生活有關系,現實并不像你預想的,現代人很多時候會表現得被動無奈,我表現主人公在命運變化前作出抉擇的無奈,才能顯示出人性的偉大。安心在法庭上指控毛杰,善良本性和公安職務相矛盾,安心說:“毛杰應當去死,但我不想讓他死在我的手里”,有政府的同志評說,我不應表現安心對毒販毛杰的同情,對人物完美有極大傷害。而年輕讀者則認為安心沒有更多的同情昔日愛人毛杰,這樣的爭議是正常的,現在是多元化的時代,老人和年輕人、男人和女人、不同行業(yè)、不同收入的人,對痛苦的定義不一樣,對某些問題看法是相反的,因而對小說人物性格是否統一的界定也不一樣。
他是在創(chuàng)作文學,還是在經營文學?
現象——海巖的小說版《玉觀音》,在開篇有一段很動人的序,“謹以這個故事,獻給讓我們獲得安詳、夢想、包容和愛撫的所有女性,愿她們比我們更加幸福。”蠻感動人的,可是電視劇上開篇卻赫然變成“謹以此片獻給共和國的無名英雄”,小說和電視劇在序上的差別,是海巖借花獻佛,還是海巖的一石二鳥。《時代商報》:會用金錢和眼淚消費海巖小說的人,大多是女性讀者,而近兩年,電視交易會上熱銷的當算公安題材的電視劇。《玉觀音》小說和電視劇出現在序上的差異,是否因你考慮到兩種作品市場背景的差異?
海巖:差別完全不是有意的迎合,我的作品市場定位有兩種選擇,第一是贊美女性,第二是贊美公安英雄。小說和電視劇指向的確不太一樣,寫小說時我的確想把它獻給偉大女性,但電視劇拍出來后感覺小說的序太長,不適合打在電視屏幕上。(記者插問:但你可以打出“謹獻給偉大女性”?)我沒有刻意迎合大眾的心理,相反,什么東西特別火,我就應該避開,這才是我的個性。
現象——愛情是中外文學與影視的永恒話題,如鉆石恒久遠,而警匪,糾毒是在和平年代很有刺激性,如熱銷樓盤,一定時期內大可以越炒越熱。海巖的作品,恰好將愛情與警匪,恒久與熱銷的題材巧妙結合,透過主人公細膩復雜的愛情,追蹤撲朔迷離的案情。《時代商報》:你的作品為什么執(zhí)著關注公安,每每又都聲言要贊美女性為愛情表現出的偉大?海巖:是巧合,我以前在公安行業(yè)工作。寫女性,是我認為可能男作家比女作家寫女性更善意,男作家會把女性過于復雜的地方略去,而女作家寫女性性生活更暴露,更無恥。男作家寫女性性愛會更含蓄,更唯美。
他的文學值大錢,還是值小錢?現象——在由小說而延伸到影視的文化經濟,上個世紀中國有“自產自銷”的金庸,而這個世紀有全球共享的羅琳,萬人迷《哈利·波特》的老媽,身價達45億美元,遠高過英女王。但在中國,從祖宗傳下的《紅樓夢》等后輩賴以往臉上貼金的四大名著,到當代的金庸、瓊瑤、海巖都不曾創(chuàng)造過這樣的市場價值,最多不過拿幾十萬到上百萬的影視外撈,為什么我們的文學只能“自產自銷”,為什么中國文學家只能是“土財主”?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掙大錢的商人自然不是好商人,海巖是文化商人,但海巖的文學值的是大錢,還是小錢。
《時代商報》:中國為什么沒有像《哈利·波特》那樣能創(chuàng)造如此大價值的文學作品?海巖:《哈利·波特》能火原因很多,首先,魔幻在西方有一定基礎,其次,西方的圖書市場比中國成熟,在中國一部小說出版到30萬冊就很難得,而在西方出版到上百萬冊才可說暢銷,歐美的閱讀氛圍比中國強。再次,中國沒形成良好的電影市場,在歐美一部電影可以有上億美元的收入,歐美人有看電影的習慣,而中國有上億的電視觀眾,電影業(yè)發(fā)展不如電視業(yè),電視才能給創(chuàng)作者帶來豐厚利潤。
《時代商報》:為什么西方文化產品輸進中國相對容易?海巖:人家西方不愿接納中國文化產品,這是受綜合國力的影響,現在進入視覺的時代,文化生產的進步也有工業(yè)發(fā)展技術水準的成分,《哈利·波特》的制作、特技鏡頭很吸引人。而中國電影的音化質量達不到那樣的水準,也就沒那樣的魅力。另一方面,中國影市的回報機制沒形成,沒法投入大成本創(chuàng)作。《時代商報》:這樣的文化銷售逆差將給中國帶來什么影響?海巖:中國文化產品輸出歐美,無論速度,還是數量,不如歐美的文化產品輸進中國,速度和數量說明文化發(fā)展趨勢,現在的趨勢是,歐美文化影響中國大于中國文化影響歐美,進而說明,中國年輕一代更易理解歐美文化,歐美社會不易理解中國的文化思想。《時代商報》:如何解決這樣的文化銷售逆差呢?海巖:不能和歐美文化的正面對抗。面對強勢,中國只有保持本民族文化的獨特性,中國不能拍《哈利·波特》那樣的電影,就像創(chuàng)造商品的最大價值,一是,產品的優(yōu)越性,二是,產品的差異性。“優(yōu)越”方面,比不過歐美,中國可以選擇,你有的我不作,我作我有的,這就是文化產品的獨特性。
采訪手記
就像計算機的出現,為媒體開拓了網絡渠道一樣,電子聲訊時代的到來,為當代文學開創(chuàng)了附加值——影視經濟,我們沒有道理無視這個時代,文學附加經濟價值的出現與存在。
其實海巖既是商人,也是文人,北京昆侖飯店的董事長、上海新錦江酒店的總經理,錦江集團的副總裁等這些身份,都證明海巖作為商人是具有商業(yè)嗅覺的,這種嗅覺作為一種生理機能,在海巖的文學創(chuàng)作中不可剔除。雖然采訪中,海巖先是否認了,他有意迎合大眾,但而后他在小說應設計懸念評論中,批駁了一些作家不迎合讀者的做法,海巖是否代表主流文學并不重要,我也不想討論海巖文學是流淌了功利還是有意創(chuàng)造了功利,他能讓文學價值更大化,是海巖作為文學創(chuàng)作者的“功力”。我們應關注討論的是中國文人有多大的功力,讓其文學作品不失這個時代,創(chuàng)作“功利”,獲得最大化價值,生產出像《哈利·波特》那樣的掙錢機。
眾評文學與影視經濟
魯迅美術學院學士田豐:什么都可以市場化,文學也一樣,迎合市場,適應市場,并不是媚俗,但沒有市場卻是尷尬的。
遼寧華藝文化影業(yè)有限公司總經理張穎:中國文化產品沖擊國際市場外因很多,但文學作品是中國影視發(fā)展的根源,沒有好的優(yōu)秀文學作品,談什么創(chuàng)造沖擊國際市場的影視?能創(chuàng)作有市場魅力的作品不也是當代中國文人的責任嗎?
《成都日報》記者衛(wèi)昕:中國文化產品沒有進軍國際市場感嘆外在環(huán)境不成熟,但前提是不是應先討論能不能把握影視為中國文學創(chuàng)造了這樣的附加值。(郭慕華)
來源:時代商報 作者:郭慕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