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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到我溫柔的聲音,卻沒聽出我創傷的感情。你只看見我表面的事情,從來不會走進我的內心。”——蔡琴演唱(摘自關錦鵬電影《地下情》主題歌)
本刊記者/丁塵馨
有一類歌,只適合在深夜獨自去聽;有一種聲音,它能輕而易舉地帶你回到某個傷感的過去。擁有這樣魔力般聲音的女人,叫蔡琴。
11月18日,遲到了60分鐘才出現在記者面前的蔡琴,依然有一種親和力,如遲到一般真實的道歉,馬上為記者所接受——那是因為,見到蔡琴,有一種久違了的熟悉和親切。
記憶中那個低吟淺唱著的女人,與眼前的形象奇妙重疊,好像她一直這樣在原處,深情地歌唱著,陪伴60年代的人們從青年走到中年,再看著年輕的一代長大成人。于是在記憶中,生于70、80年代的我們,竟也有了和她同行的日子。
蔡琴再次出現在大陸媒體和公眾的視野,緣于她將在12月6日和12日兩天,相繼在上海和北京工人體育館舉辦個人演唱會。
對于行走歌壇24年的蔡琴來說,也許形象比年齡更具號召力,這表現在蔡琴為見媒體而精心準備的妝容——精致的妝點和恰倒好處的服裝,使她在鏡頭面前不張揚地閃亮著。因為房間光線太暗,蔡琴不希望我們的攝影記者在采訪中給她拍照,為此,在采訪結束后到另一個房間補妝時,她給了我們1分鐘的拍照時間。
有人把羅大佑和蔡琴比作臺灣流行歌壇的太陽和月亮。在若干年后,我們看到太陽逐漸偏離了大家曾經的記憶,而眼前的月亮似乎還和以前一樣。
“如果我是一個只會悲傷的人,我一定唱不好悲傷的歌。我應該是一個理性和感性都很平衡的人”
新聞周刊:你至今出過41張專輯,其中只有8張是翻唱經典的老歌。你的新創歌曲數量遠遠多于老歌,可是被大家記憶更多的還是那些老歌,這是為什么?
蔡琴:我想這是時間和空間上的距離造成的誤會,沒有照(唱片發行的)順序宣傳,所以他們(發行商)的選擇可能左右了你們認識我的順序。再加上,可能我老歌真的唱得不錯,賣得很好。于是,他們會把這些歌重新排列組合,變成不同的版本。翻版的人都比較投機,他們認為老歌在這里比較好賣,而你們也不用重新認識一首新歌。于是就把這些老歌一翻再翻,包括在東南亞等臺灣以外的地方。
新聞周刊:作為歌手,你更愿意大家喜歡你的新歌還是老歌?
蔡琴:當然新歌沒有被注意到是很大的遺憾。可是我覺得還是順其自然吧。如果我是一名夠好的歌手,我的風格又被你們欣賞,你們應該不只聽我的老歌。
新聞周刊:以前大陸的歌迷聽你的歌,是喜歡你歌中的憂傷的味道和你略顯神秘的感覺。現在你逐漸被大家熟悉,而且似乎變的更加快樂。是蔡琴改變了嗎?
蔡琴:不是。是你們那時的想象太狹窄了——她的歌很憂傷,那她這人就很憂傷?是你們被她的成功表演影響了——因為她勾起了你們的悲傷。如果我是一個只會悲傷的人,我一定唱不好悲傷的歌。
新聞周刊:那確切的說,你是怎么樣的人呢?
蔡琴: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樣的。我就是你們所看到的每一面——不是一張海報,一看就完了。我還沒有到寫自傳的年紀,所以我沒有仔細去分析,或者說仔細地旁觀自己。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以前我做過一個測驗,它是方形的,分成左右上下四瓣,它是測你外向還是內向、感性的還是理性的,結果我是在正中間。我覺得我應該是一個理性和感性都很平衡的人。我夠細膩,感情很豐富;但是我也夠理性。
新聞周刊:顯然,在舞臺上唱傷感歌的蔡琴和臺下各方面都平衡的蔡琴是不同的,哪一個更接近真實的你?
蔡琴:首先,我從來沒有假過,不管在臺上還是臺下。我想在臺下的時候,我會非常理性,而且井然有序。而我最感性的時候,就是在唱歌的時候。因為所有的情感,都在歌詞和旋律里面,還有燈光、音響和很好的樂隊。那個時候就是我純然在表達情感的時候。
新聞周刊:你說《恰似你的溫柔》唱了8萬多遍,你如何能在再唱它的時候仍然飽含深情?
蔡琴:一點都不難。首先你不是無可奈何地唱,我很熱愛我的工作。還有這首歌很好,可以讓你唱千遍也不厭倦。但是你要知道,表演這件事本身很殘酷。它需要(表演者是)一個情感最豐富的人,也需要這個人同時有三分的清醒。有的人受了訓練技巧以后,就沒有真情了,觀眾看到一個匠人在表演。所以這是很需要天分的。
“到這個年紀,會有不同的人、不同的事讓你受傷害。而我情愿受傷害,也不會改變我的性格。”
新聞周刊:你曾說過,你一直都在工作。你打算唱到多少歲?
蔡琴:這個問題在于你對這個行業的投入程度,好比說我只打算唱兩年和我打算唱二三十年,做法是不一樣的。我覺得我是以長久經營的概念去做的,50年也好,70年也好,它只是代表我對唱歌不是一個短打的態度。
新聞周刊:那你害怕自己變老嗎?
蔡琴:怕有用嗎?我覺得怕自己變老的人,是因為他很不充實。很慶幸,我不是這樣的人。
新聞周刊:很多人都很驚奇,歌唱這么長時間,蔡琴的形象幾乎沒有改變過。那是你刻意保持的嗎?
蔡琴:這跟我唱歌有關系。一定是我在進步,因為記憶永遠勝過事實。觀眾是很挑剔的,如果你現在保持十年前的原狀,而他還記得你十年前的表現,那他就會覺得你退步了。所以你只能不斷的進步,因為他的記憶太美了,太頑固了。第二個是我的性格,性格和歌藝不一樣,它是剛好相反的。性格是不能變,性格如果變了,就沒有魅力了。所以歌應該是不斷地進步、改變。做人卻要保持純真,而保持純真是要付出很多代價的。
新聞周刊:那會是什么樣的代價?
蔡琴:到這個年紀,會有不同的人、不同的事讓你受傷害,如果你為了不受傷,讓性格變化,這劃不來。所以我情愿受傷害,也不會選擇改變(性格)。一個人在斷氣之前,如果他告訴人們說,我這輩子都沒受過傷,我覺得這是一個失敗。
新聞周刊:為了保持純真不惜受傷害,一直這樣,你不感覺累嗎?
蔡琴:不會呀。如果一直想辦法去避免受傷,我反而覺得會比較累。所以哪怕自己受傷害,我也不會隱瞞。我們都是人嘛,不要把自己搞得塑膠化。
新聞周刊:有報道說,你稱自己為中年婦女中的“極品女人”,你認為做“極品女人”的標準是什么?
蔡琴:首先要澄清,“極品女人”不是我說的。那是當時在排練(音樂劇)《天使不夜城》的時候,和我合作的小伙子們的一句玩笑話。在臺灣,人到中年很成功很有魅力的女性也很多,每個人都愿意把自己冠上這個稱號。所以它沒有什么標準吧。
在很多場合,蔡琴都提到她非常喜歡電影大師費里尼和他的作品。她說,“我最欣賞這種有原創性的藝術家,因為沒有一個人可以有這種風格,也無法模仿。他太了不起了。他沒有去抄襲別人,是自己創造一種形態。這是沒有人可取代的。”
蔡琴在說大師,似乎也是在表達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