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4月23日電 云南省昆明市中級人民法院昨天(22日)依法公開開庭審理馬加爵故意殺人案。經過一天的審理,法庭宣布休庭,將擇期進行宣判!吨袊嗄陥蟆穲蟮懒舜舜瓮弻嶄。
感覺就是一個孩子
離開庭還有一小時,來自北京、上海、廣州、廣西等地媒體的上百名記者早已云集法院大門外,伺機采訪。由于法庭容納人員有限,能進入法庭旁聽的媒體只有為數不多的幾家,并且不允許記錄、錄音、拍照。大多數從千里之外趕來的記者們,只有在法院大門外的烈日下苦等。從8時10分人們開始進場,律師、被害人家屬等一些人物便成了記者們爭相采訪的對象。
8時30分左右,馬加爵的父親在女兒(馬加爵姐姐)的陪同下進入法院。一進大門,馬父便恭敬地站在法警面前等待安檢,雙臂和頭低垂著,神情憔悴。這位身穿綠色舊軍裝的老人,黝黑滄桑的臉上顯示出極度的痛苦和壓抑。老人和女兒進入法庭后,默默地坐在了最后一排。當馬加爵被法警押進法庭時,她的姐姐禁不住嗚咽起來,并在庭審中淚流不斷,多次離開座位出去。
8時55分,在兩名干警的拘押下,身著印有昆明第一看守所字樣黃馬甲的馬加爵進入法庭。理著平頭的馬加爵,看上去比剛抓獲時精神得多,皮膚也白了許多。
“他看起來并沒有通緝令照片上那么兇悍,今天他給我的感覺就是一個孩子!蓖徑Y束后,一位參加旁聽的老人對記者說。
殺人動機:“氣憤,想不開”
在本案審理中,昆明中院刑事審判第一庭的兩名法官和一名人民陪審員依法組成合議庭。據悉,對重大刑事案引進人民陪審員制度,在昆明中院還是首次。
由于馬加爵在此前拒絕了數名律師要為其作無罪辯護的要求。按照有關法律規定,對犯有重罪可能被判處死刑的被告人,必須有律師為其辯護。為保障被告人的訴訟權利,昆明中院在案件受理后,依法指定云南照耀律師事務所的趙耀和昆明市法律援助中心的馮明俊兩名律師為馬加爵辯護。
9時,法庭審理開始。在回答法庭的提問時,馬加爵表示不申請回避。
當公訴人宣讀了以故意殺人罪對被告人馬加爵提起公訴的起訴書、附帶民事訴訟的原告人宣讀完民事訴狀后,馬加爵明確承認起訴書指控屬實。
接下來的法庭詢問中,馬加爵回答了他的殺人動機,是因為“氣憤,想不開”。
審判的焦點之爭
上午的開庭至11時45分休庭,中午1時0分接著開庭。
在上午的庭審中,雖然馬加爵否認當時在殺人現場有過反抗和搏斗,但辯護律師仍向法庭申請傳喚鑒定人到庭,詢問為何作案現場發現7處馬加爵的血跡。
被傳喚的云南省公安廳的兩位法醫說,雖然客觀上查到了馬加爵的血跡,但根據現有的技術條件,沒有辦法確定血跡形成的時間。在此后庭審刑事部分辯論中,公訴人和律師認為,馬加爵在這間屋子住了兩年,屋里有他的血跡很正常。
此外,馬加爵的辯護律師還向法庭申請出示云南省司法精神病鑒定委員會對其所做的司法精神病鑒定書。因為此前辯護律師認為馬加爵的精神狀況可能存在問題,遂于2月9日向法院提出申請,對馬加爵是否有精神病,是否精神正常,和是否有刑事責任能力作司法鑒定。
盡管司法鑒定顯示,馬加爵具有完全責任能力,馬加爵在法庭上也對該司法鑒定結論進行了認可,但辯護律師仍提出了他們的看法:
他們認為,他們于4月12日向法院提出委托鑒定,17日鑒定結果就出來,時間過于倉促;此外,鑒定書中沒有寫明鑒定手段和方法,律師認為不可靠,遂在法庭上口頭提出了重新鑒定。
但是,法庭駁回了這一要求。因為法庭要求辯護律師提供材料證明鑒定應有多長的期限和鑒定方法,但辯護律師表示沒有材料證明。
在下午的庭審刑事部分的辯論中,就馬加爵是否是一時沖動、有自首情節和可能存在精神障礙等問題,公訴人和受害者代理律師都分別作了駁斥。
被害人龔博近親屬的委托代理人陶武平、王嶸說,他們堅決不同意將馬加爵的犯罪行為淡化為“一時沖動”和“報復”。從2月10日左右發生打牌爭執,馬從“決意殺人到準備作案到行兇”,歷時5天,難道在辯護人眼中,“一時沖動”中的“一時”,竟可以長達5天之久?
另外,說馬加爵有自首的法定從寬情節,完全是背離事實和法律的。公訴人也當庭表示,事實證明,馬加爵系被抓獲歸案,而非主動投案。
馬加爵:我該賠償,但我沒那么多錢
在庭審中,法庭還就刑事附帶民事部分進行了審理。
4名被害者中,有3人提出了訴訟請求。
邵瑞杰家屬請求法院以故意殺人罪追究馬加爵的刑事責任;判令馬加爵支付邵瑞杰的死亡賠償金、喪葬費、精神損失費等共計356743元。
楊開紅家屬請求法院以故意殺人罪追究馬加爵的刑事責任;要求馬加爵當庭向楊開紅的家人公開賠禮道歉,并說明殺害楊開紅的動機、理由;要求馬加爵賠償因故意殺人給楊開紅家人造成的經濟損失共計310217.3元。
唐學李家屬的訴訟請求除未提出精神損失費外,其他與楊開紅家的基本一致,共索賠160343.35元。龔博家屬沒有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法庭認為刑事附帶民事訴訟審理范圍是犯罪所造成的物質損失,賠禮道歉不屬于這一范圍。遂駁回了這一請求,不予支持。
提出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的受害者代理律師在法庭上指出,他們知道,這個請求的提出和實現之間有不可逾越的鴻溝,實現的可能性為零。但提出這個請求的象征意義大于現實意義。這就是要告訴馬加爵,他必須對自己的行為承擔責任。再多的錢也挽不回被害者的生命,錢不是訴訟的核心。馬加爵的行為給受害者家庭帶來了永久的精神痛苦,而馬加爵追求迅速執行極刑的做法,其實是一種想逃避內心折磨的心理。
沒有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的龔博家屬的代理人說,受害者家屬知道,即使打贏了這場官司,他們也拿不到錢。所以他們決定放棄。他們表示法庭審理已給他們出了口氣。代理人認為,如果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將削弱對正義的伸張。
馬加爵在回答法庭詢問時說:“他們的要求合情合理,我無話可說。我該賠償。但我沒那么多錢。”
問:“你有什么財產?”
馬加爵:“一臺電腦!
問:“你拿什么賠償?”
馬加爵:“我感到很為難。我不知道!
經法庭調查,由于馬加爵沒有履行賠償的能力,因此法庭不主持刑事附帶民事部分的調解。
馬加爵最后陳述
在法庭審理結束前,馬加爵作了最后陳述。
他說:
“尊敬的審判長、審判員:
謝謝你們。我這案子受害人太多,其實我認為自己的家里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對不起他們,我再也沒機會報答他們了。其他家庭我也對不起,我希望所有受害者家庭調整好心態,好好活下去。自從被公安機關抓獲以來,通過他們,我知道有很多人在關注我,我謝謝他們。我知道這個案子很殘忍,我不想逃避責任,希望法院判處我極刑,希望我的同齡人吸取教訓。凡事想開點!
在整個庭審中,馬加爵雖然流了淚,但總的來說還是顯得非常冷靜和理智,情緒控制得很好。他始終埋著頭,偶爾抬頭回答問題。回答問題時聲音清晰,反映敏捷,話雖不多,但每句都表達得很清楚。
法庭宣布將擇期對此案進行宣判。在休庭時,馬加爵的姐姐哭出了聲。一直埋著頭、手拄額頭、雙眼通紅的馬父在法庭宣布休庭時,幾乎第一個站了起來。當馬加爵即將被押送出法庭時,臉上始終沒有太多表情的馬父,呆呆地望著馬加爵,眼里突然有了太多的情緒:愛戀、不舍、渴望……當馬加爵被押走后,父女倆幾乎癱倒在椅子上。而馬加爵從進來就沒有四處張望過,他也沒看見自己的父親。
受害者家屬淚如泉涌
今天,被害人龔博的父母沒來,其姑父和叔叔代他們而來。他們說,看到馬加爵精神狀態很好的樣子,他們很傷心,想起了龔博。在4名被害人的家庭中,龔博父母的處境尤為悲慘。龔博是他們惟一的獨生孩子,另外3位被害人的雙親畢竟還有其他子女能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擔,承擔贍養老人的義務。但對這對夫婦來說,他們的生活再沒有希望了。在經受龔博死訊的沉重打擊之后,怕睹物思人,親友們燒掉了龔博所有的遺物。上周,龔博家收到了龔博碩士研究生的《錄取通知書》。
如果說,馬加爵的父親得知案件真相后欲哭無淚,那么4位受害者的家屬卻是淚如泉涌。今天的法庭上,他們一次一次淚流滿面。
楊開紅的母親一遍一遍地說:“我想我的楊開紅,他換不回我楊開紅的命!睏铋_紅的哥哥哽咽著表示不愿再說什么。
唐學李的父親說:“他心術不正,他父母白白養了他幾十年。”唐學李的母親有心臟病,庭審后心痛得說不出一句話。
邵瑞杰的父親不相信馬加爵真的是為打牌就殺了他的兒子。“他們是好朋友,我送兒子去云大讀書時,在宿舍里認識了他。他比我兒子大一歲,看上去更成熟。兒子和一個老鄉在一起,我很放心。”
老人從包里拿出一本兒子上高中時的日記,這是他在整理兒子遺物時發現的。他把它裝在兜里,希望有機會給馬加爵看,問他為什么要殺他?
日記里有一篇《我的爸爸》:“父親為我累壞了。我用什么辦法來報答父親的深恩呢?我要用我優異的成績來彌補你那分犧牲自己的價值,彌補你年過半百的艱苦勞動!(據中國青年報,記者張文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