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天下無賊》終于在北京邁出了宣傳攻勢的萬里長城第一步。這是個喜訊：在《手機》之后我們對馮小剛影片的到來早已變得迫不及待，如今它終于正式宣布要在12月9日上映。
影片亮相前，無疑先會由主創輪番出場，而不論這次是葛優還是劉德華，抑或是劉若英，第一主角都是他———馮小剛。
與馮導對話，回避了《2046》、《溫故1942》，但回避不了“人民”，這也是他最津津樂道的話題。他在今年被評為“亞洲之星”的那次訪談里，曾說了一句讓咱們老百姓都高興的話：我把寶押在了人民這邊！
趕在北京發布會前一晚，記者通過電話“逮住”了馮小剛。自《天下無賊》關機后，他就沒再接受過任何媒體關于此片的專訪。隨著《天下無賊》公映時間臨近，面對全國媒體的“追逐”，他一直保持著沉默，直到前晚，他終于向記者開了“金口”。
而對于閱讀這場對話的讀者來說，你能提前感受到觀影的快感，因為他語言的幽默和喜劇的智慧無處不在！
●與《功夫》“打仗” 這次遇到了真正的對手
記者：雖然今年最后三個月的進口大片相當多，但業內人士認為票房的高潮最終會落在《天下無賊》和《功夫》兩部華語片身上，你對它們的票房前景如何看？你希望是怎樣的結局？
馮小剛：首先我得說，這次是遇到了真正的對手。周星馳的《功夫》肯定不是花拳繡腿，他是作了充分的準備，攢足了彈藥，對內地的市場志在必得的，這一仗不太好打。
這么說是基于幾方面的原因，第一，《功夫》的投資數倍于我的《天下無賊》，他的投資是一億五千萬，而我們只有區區三千萬。如果兩支軍隊都善戰，指揮也都沒有什么失誤的話，五個師打一個師，對我們來說這仗就很難打了。
第二，《功夫》仍然是喜劇，是星馳的強項，他的攻擊力是可以預料的。而《無賊》恰好是我的一部轉型作品，殺傷力有多大還有待市場的檢驗。一邊是海戰經驗豐富的航母編隊，一邊是剛從陸軍改成海軍，還有點暈船的旱鴨子，這仗也不好打。
第三，據我所知，《功夫》上映六十天內不發行DVD，而《無賊》上映兩周后正版的DVD就上市，就算盜版的這一次良心發現都歇了，我們的票房也會大打折扣。這就好像星馳的子彈夠打兩個月的，我的子彈只夠打兩個禮拜，剩下的時間就成舉著大刀和機關槍拼的義和團了。
這一仗的結局還沒打就差不多已經一目了然了。
贏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但不能從票房的絕對值去衡量，得從兩部影片的投入產出比計算。如果《功夫》票房一億五，《無賊》票房三千萬就不能算輸，五千萬就視同勝出了。大家要認可這么算賬合理的話，那我現在就可以說《無賊》贏定了。
我的信心來自于《無賊》的故事，來自于觀眾的善良天性，來自于觀眾對美好情感的本能接受。除非你對馮小剛的電影有成見，假裝非要和真善美不共戴天，否則你真不好意思說這片子不好看，你頂多也就會被虛榮心唆使，怕人家覺得你淺薄說這片子不太深刻。
可話說回來了，評價眼下的中國電影不深刻的人，本身就是對“深刻”有非常膚淺的認識。這種人要么是別有用心揣著明白裝糊涂；要么就是貨真價實的弱智。
清醒的人都知道“天下無賊”是一個理想主義的夢，或著說是一句醉話，但是很多觀眾買票進電影院呆兩個小時就是想買一回醉。我希望兩部片子的票房都大賣，比翼齊飛。
記者：有消息指《無賊》為避《功夫》提前兩周上映，這是否說《無賊》沒有《功夫》有信心？
馮小剛：這是一個先來后到的合理安排。我開拍《天下無賊》的時候，《功夫》已經制作完成了，人家夏天就預訂了12月23日的檔期。當然我們也可以同一天上映，可是現在的電影院太少，就那么兩三千塊銀幕，不像美國有兩三萬塊銀幕，可以同時容納四五部影片同檔上映。如果《無賊》非要和《功夫》同檔上，那結果就是兩部影片的票房都打一半的折扣，所以我們就提前兩周錯開了檔期。
當然客觀地說，12月9日的檔期沒有12月23日的期好，只能寄希望《無賊》影片本身好看的程度。口碑好的話23日以后多廳的影院還會保留一些銀幕接著放，電影院的原則很簡單，有錢賺就拉長檔期，沒有人看三天就給你下檔。
●風格轉變 轉兩部還得回來拍喜劇
記者：你與周星馳以前都是有語言風格的導演，從《少林足球》后周星馳開始轉向動作元素居多的風格，《無賊》也開始轉變，我們是否可將它看作你的一個轉折點？
馮小剛：拍我這路子的喜劇太累心了。要挖空心思想創意，要人人眼中有，人人筆下無，嗅覺得特別的靈敏，得善于從流行的生活風尚和人性的弱點里找到有懈可擊的東西，矛頭所指得正中觀眾的下懷，大快人心還不能刺刀見紅，火候分寸還得東躲西閃，說深了不行，說淺了就特別無聊。
拍我這種喜劇就像走鋼絲，沒有一回敢掉以輕心。而且以我的經驗，拍喜劇不能走“正路”，得走“歪門邪道”才能達到悖反的藝術效果。畢竟喜劇的功能不是歌功頌德反映好人好事，它的最大價值就在于嘻笑之間對假丑惡的辛辣嘲諷。
這也不是我發明的，是喜劇的創作規律。
但是這一切都需要有一個寬容的人文環境，方方面面都很脆弱，開一個玩笑得反復掂量，矛頭不能有所指就不好玩了。說句得罪人的話，拍其他類型的電影要輕松很多。所以轉轉型也是喘口氣兒，回頭大家都樂得背過氣去了，我累得斷氣了，這也不太公平。
但是有一點我聲明，轉兩部還得回來拍喜劇，因為時不時就有特別喜劇的點子冒出來，按都按不住，想著想著自己都笑。
記者：王中磊說其實你的下部片《夜宴》才真正改變風格，將是馮氏色彩最少的一部片。在擁有一個龐大的鐘情馮氏風格的觀眾群馮小剛的改變？
馮小剛：這可能就是人性的弱點：不知足，想把戰火也燒到別人家的院子里去。
不是常說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嗎？當然說不定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決定。
不過還好，我的出發點是怕觀眾審美疲勞，沒打算一將功成萬骨枯。最不好的結果是，你轉回頭拍喜劇觀眾也不待見你了，那也沒辦法，人無一世好花無百日紅嘛。幸好我老婆還能演戲賺錢養活我，吃軟飯也曾經是我的一大人生理想。
記者：對于國產片越來越看重的宣傳形式，《無賊》擬使出怎樣的高招？
馮小剛：現代社會分工要非常明確，我是負責拍的，你得問負責賣的人去。各司其職，想全管把你累死了你也干不好。
●娛樂與思想 中國人民不缺思想，就缺娛樂
記者：從近兩年進口影片票房下降，國產票房上漲來看，是否華語片已逐步具備與進口片抗衡的實力？
馮小剛：這并不代表國產片的實力有了多大的加強，只能說明進口片的質量停滯不前，老是那一套。就像現在的人喜歡吃粗糧，可你要斷了他的細糧他也不答應。《甲方乙方》里面那吃雞的大款就是一個例子。
記者：近兩年國產片產量不斷提高，但真正給觀眾印象深刻的沒幾部，你認為是否華語片在走商業化道路的步子還不夠快？
馮小剛：中國的電影導演一直以來是以兩個宗旨來指導自己的創作，一個是為政治，一個是為藝術。這兩部分互相瞧不起，他們只在一點上能夠達成共識，那就是都瞧不起為商業。
但是這兩種創作動機都是“利己”的。我們經常能夠聽有導演這樣說：我想表達我自己對這個世界的看法，我想拍自己喜歡的電影。他們首先想到的是滿足自己的需要。而只有商業電影是“利他”的，是以滿足觀眾的需要為創作目的。“利他”是哲學的說法，用宗教的說法叫“普度眾生”，用毛澤東思想的說法就叫“為人民服務”。
“利己”的結果就是電影拍出來沒人看，你有表現自我的權利，觀眾也有拒絕接受的權利。只有當大批的中國電影創作者轉變觀念，以“利他”的動機來創作電影的時候，中國的電影市場才能紅火起來。可惜現在“利他”的創作思想基礎還很薄弱，形不成主流，商業片的步伐自然就走的緩慢。
不要說別人，就連我這種堅持拍商業片的導演都時不時的有一些活思想：是不是也“自我”一回。這是長期以來受錯誤創作思想毒害的結果，不是一天兩天痛下決心就能洗心革面的。希望寄托在第十五代導演的身上。
記者：你說《天下無賊》是怎么好玩怎么來。但我知道你在故事里希望帶出一些理想主義的夢想，怎么處理娛樂與思想的兩方面？
馮小剛：就我了解，中國人民不缺思想，就缺娛樂。
●演員陣容 有他們在我心里就塌實
記者：在對劉德華與劉若英的選擇上，你曾說過一部分原因是不認為他們的明星氣質會傷害到影片本身。那么在他們的個人氣質中究竟有什么特點，讓你覺得他們特別適合詮釋這兩個角色？
馮小剛：他們兩位雖然都是很紅的明星，但相對于內地的明星來說，觀眾對他們是既熟悉又陌生。這種和觀眾之間若即若離的關系，算計起來既關照了市場也滿足了劇情人物的需要。是一舉兩得的選擇。
記者：劉德華應邀出演王薄這個“賊王”角色，這是很多人都沒有想到的。劉德華自己的解釋是：希望對自己的固有形象有一個顛覆。你對他的表現有什么評價？這部片是不是真會與以往的劉德華形成顛覆性的反差呢？
馮小剛：別人都認為劉德華的成功靠的是勤奮，跟他合作后我認為最重要的是他很聰明，知道揚長避短，而且還善于把長處發揮到極至。
但是他并不滿足于現狀，我認為他跟內地導演合作的主要動機，就是想嘗試不同的戲路。在接戲的時候他腦子里也有一個開關，根據影片不同的風格需要，隨時可以切換。當然肯定也有他演不了的戲。他聰明就聰明在，遇到這種戲不會生努著演，拒絕也是建設性的，他有很多備案讓你選擇，這是和他合作最愉快的事。我想他和《天下無賊》的關系應該說是交映生輝相得益彰的，既有貢獻也有借助。
記者：這一次葛優是第一次出演你的電影的配角，有人認為這意味著“鐵打的葛優流水的女演員”的馮式模式正式解散。葛優對此十分坦然，認為“鐵打的葛優流水的女演員”不會永遠存在，而以前一口氣接了你的六部電影，完全是因為合適。你對此對有怎樣的看法？
馮小剛：葛優是個大演員，在他的腦子里主角和配角固然是他要考慮的問題，但他知道最首要的是這個人物是不是適合他出演。適合，哪怕只有一場戲他也會全力以赴；不適合，戲份多重他也不予考慮。
另外我們之間的情感已經不只局限在工作的配合上，也用不著靠拍電影拴在一起。說實話，這次他也是在角色適合的基礎上幫了我一個大忙。沒有他的精湛出演，《天下無賊》還就真不成戲。
你別擔心，我們散不了，要拍的戲還多著呢。
記者：劉若英的角色與她以前悲情、文藝成分較重的角色相比有什么樣的突破？
馮小剛：劉若英的氣質和我腦子里的這個角色十分吻和，我對她這種氣質的女演員天生就有偏愛：神情從容，不卑不亢，有錢的日子能過沒錢的日子也能過。敢作敢當，看上去對人沒有攻擊性，可也不是好欺負的。特別吸引人的是，這種女性在情感上既現代又傳統。劇中的女主角王麗就適合找她這樣的。所以她不用突破，使大了勁反而離開了這個人物。
記者：傅彪、范偉、葛優、徐帆等你影片中熟悉演員的設置是否為了不讓熱愛你的觀眾感到陌生？
馮小剛：有他們在我心里就塌實。這整出戲就不會太飄。
記者：你的賀歲影片在票房上幾乎是一部一個臺階，今年有怎樣的期望？你對影評有沒期待？認為好評會超過《手機》嗎？
馮小剛：影評人？《手機》有好評嗎？觀眾有好評就行了。
來源：南方都市報 記者：謝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