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從1983年起,每年從內地依合法手續赴香港的移民多達數萬人。這些新移民(通常赴港定居不足7年者被稱為新移民)離鄉背井來到社會制度、生活習慣、語言環境等都不同的香港,面對一個全新的生活環境,一個新的人生挑戰,他們是如何適應與克服呢?
移民需要香港 香港需要移民
160多年前香港是個只有數百人的小漁村,今天的香港已成為近700萬人口的國際大都會,這期間經歷了幾次大移民潮,使得香港人口劇增。
從1983年起,中英達成協議,每天來香港定居人數不得超過75名,并需經內地公安部門批準。為照顧港人的內地子女盡快來港,從1995年開始,每天來港定居人數由75名提高到150名。
根據統計,新移民中以20至49歲的女性為多,占67%。從新移民居住情況看,他們主要居住在深水區、觀塘區、油尖旺區、葵青區、黃大仙區以及元朗、九龍城、沙田等。
許多舊移民歧視新移民,其實是五十步笑百步。香港原來只有1000多原居民,絕大多數都是移民,所謂“新”、“舊”只是時間早與晚的問題。移民需要香港為自己創造一個謀生的良好環境,香港也同時需要移民去打造、建設,實踐證明,沒有大批來自內地的新移民,也沒有香港今日的繁榮與富裕。
新移民中教師找工最難
新移民,尤其是來自廣東省以外的新移民,由于語言不通、生活習慣不同、人脈關系缺乏等因素,來港找工求生格外困難,這是廣東人無法體會的。
根據統計數字顯示,新移民中失業及開工不足者占15%,即便有工開,薪金也非常之低。他們當中每月收入低于6000港元的高達41%,每月收入達到1.5萬港元者只有5%,而低于3000港元者則多達16%。這些人大部分都在服務行業打工,其中以餐飲清潔、批發零售、運輸、倉儲、進出口貿易為最多。而自己當老板做生意的只有2%左右。
香港經濟不景,老移民找工難,新移民就更難,而更難的是以前在內地做教師、醫生、行政管理的人士。這是因為香港至今未承認內地的文憑及職稱,所以不論你在內地有多高的學位,多豐富的從業經驗,來到香港也只是一個普通勞動力,你如果想做教師或醫生就要重新考試,由于不少內地人英文水準較差,所以很難再考到教師、醫生牌。但這部分人已經習慣內地高貴職業的待遇,很難放下架子去做搬運工、清潔工、接待員等低層工作。而內地的行政管理人員更習慣了高高在上的作風,又沒有一技之長,難以找到滿意的工作。根據調查,新移民中的教師來港后很多失業在家,另有部分人在停車場、超級市場、餐館做收銀員或雜工。而醫生雖然不能再做醫生,但由于有一技傍身要比教師找工容易,許多內地名醫都做了家庭醫生、看護或私人診所的護士,也有的改做了中醫(前幾年中醫不受管制)。
有個地方住我已很滿足
住房難,就業難,子女就學難是全世界所有新移民面對的大難題,香港亦不例外。據統計,新移民中有46.8%居住公營租屋(公屋),40%住私人租屋,6%住政府居屋,其他占7.2%。一般剛來港的新移民一家三四口擠在10多平方米的小間板房內可謂司空見慣,四五口人擠在七八平方米的房內亦不乏其人。否則香港怎么會有世界上人口居住密度最大的“雅號”呢?不過,同幾年前相比,現在的新移民已經算幸運了。政府已經大大放寬了新移民申請居住政府公屋的資格,由以前的申請人必須在香港住滿7年以上才有資格獲批,改為只要一半的家庭成員是永久居民即可獲配發,而18歲以下的子女不論何地出生,只要父母其中一人是永久居民,便可視為永久居民,換言之,一家四口只要有一人是永久居民便可有資格獲配公屋。加上香港樓市大跌,樓價與租金比“九七”回歸前已經下降了一半還多,新移民的居住條件也相應改善很多。
來自河南新鄉農村32歲的陳金鎖,是個住在深井、來港6年多的新移民。他叔叔早年隨一班國民黨老兵來到香港,行伍出身的陳伯來港后靠出賣苦力為生,直到退休前還住在深井半山坡的自建木屋,因自己年老多病身邊又無子女,6年前將鄉下的侄子申請來港定居照顧他。陳金鎖雖已來港多年,因既無文憑又無技術,所以一直在一家運輸公司做搬運工。在問到有何感受時,他對記者說:“一個鄉巴佬能夠來香港全托叔叔的福,我既無文化又無技術,一個月有七八千元賺已經好滿足了,除給鄉下的老婆孩子寄幾千元外,每個月還有四五千剩余,我同叔叔住在一起又不用交房租、水電,過去做夢也想不到有今天的日子。其實在香港最主要是住房,工作并不是問題,只要有個地方住,我雖辛苦但很滿足。”
“我來香港不是為了打工”
40多歲與丈夫離婚的張金蓉一直向往香港燈紅酒綠的生活,一年前在成都通過朋友設法結識了一個香港干媽,后經干媽申請來到了香港。張小姐原本是個唱京劇的,也兼做玉器生意,在昆明曾經風光過。但一心想憑借自己幾分姿色兼會唱幾段京劇來香港釣個金龜婿的她,想不到來到香港后卻事與愿違。
“我來香港前有朋友答應我,來港后可以住他家,結果我來后只住了一個月,他便以太太返港為由,將我趕了出來,無奈,我只好自己租了間只能放一張床的房住。”
“現在靠什么生活呢?你有沒有打工?”我問。
張金蓉說:我來香港就沒有想過打工,如果打工我就不來了。原本想著自己樣貌、氣質都不差,加上又有幾個唱京劇的朋友,找個有錢老公養養自己應該不難,沒想到在香港找什么都難。眼看著帶來的錢都花完了,我只好試著去打工。第一份工是在大家樂做清潔,一天10多個小時沒完沒了的洗碗,我以前從來沒有干過這么苦這么累的活兒,做了一個星期我怎么也挨不到便不做了。
在家呆了一個月后,心想總不能這樣坐吃山空吧,又出去找工,由于不會英文與廣東話,又無專長,文職工作根本沒人要,結果又到了美心快餐店洗碗。這次因為有了心理準備干起來也就沒那么辛苦。干了幾天,經理可能見我比較清爽、利索,于是調我到前堂做清潔。在前堂期間,我遇到了一個經常來吃飯的50多歲男子,他一見到我便表現特別熱情,出于禮貌,我亦沒有介意,后來發展到我去收他的碗盤時,他竟摸我的手,我十分害怕,又不敢同經理講,只有躲他。到后來他竟然站在餐館門口等我下班,并要求送我回家,還說到美心吃飯完全是為了看我,這下可把我嚇懵了,第二天我便辭工不干了。這件事對我震動很大,我再也不敢去快餐店找工了。”
“不工作,又無親朋養你,而新移民想申請綜援要住滿7年才可以,那你以后怎么辦呢?”
“如果沒有好工作,又找不到合適的人養我,我就回成都,以后的日子只有過一天算一天。”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文章原載自香港《紫荊》雜志;作者:于彥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