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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后,淮河一直繃得很緊的“變清”之弦終于松了下來,于是污染反彈不可避免出現。
從根本上治理淮河污染,首先要將各類水的功能劃分清楚,以便控制污染物總量;其次,要有超越地方利益的“淮河警察”;第三,要本著“保本微利”原則,對治污企業予以扶持,按市場規則進行運作
本刊記者/李徑宇
新聞周刊:這次污水團發生之后,淮委的科學調度發揮了一定的作用,但損失還是很大的。
程緒水:(淮河水利委員會水資源保護局副局長):這次污染比上一次好得多。上次發生在1994年。當時河南、安徽都沒有供水應急方案,沿淮老百姓只能買水吃。有的不得已還取河水飲用。在江蘇,全靠解放軍拉水給老百姓吃。當時,洪澤湖生態遭滅頂之災。魚都死光了。
事實上,1994年,我們還沒有調度大閘的權力。而1995年8月8日,《淮河流域水污染防治暫行條例》,賦予了我們這項權力。所以,此次調度時,就很順暢了。
雖然如此,這次的污水團還是給兩岸人民造成了巨大的損失。如果不從根本上解決污染問題,這樣的悲劇還要重演。
新聞周刊:淮河水在“九五”期間得到了較好的治理,現在又出現了一定的反彈,您怎么看?
程緒水:有一定反彈,但還沒有回到淮河治污的起點。淮河是我國第一個進行全流域綜合治污的樣板工程。“九五”期間,總共關閉了3000余家小企業,僅小造紙廠就1000多家。在1998年“零點行動”中,大部分企業達標了。
到2000年,雖然沒有達到預期目標,但主要污染物質化學需氧量從1993年的150萬噸,削減到90萬噸,削減了60萬噸。
2000年后,一直繃得很緊的“變清”之弦終于松了下來,大家都松了口氣。于是污染反彈不可避免出現了,到2003年化學需氧量又回到了120噸。我們在入河排污口監測,現在將近一半工業企業不合格排放,直接進入河流。
另外,近幾年地方政府提出加快發展。淮河流域GDP增長非常快,企業規模擴大,排污量增加。雖然看上去很多企業都是達標排污,但實際上,他們排放的污水量和污染物質總量在增加。
新聞周刊:您認為,目前淮河污染主要存在哪些問題?
程緒水:在工業污染方面,該關的也關了,該治的也治了,但為什么還這樣難?這與淮河流域的特點有關。淮河流域是農業地區。現在大家都提“奔小康”,但這里光靠農業奔不了小康,所以要發展工業。但要發展什么樣的工業,是個深層次的問題。過去,依靠農業優勢,大搞農副產品。而農副產品加工企業用水量很大的,污染也大,比如,目前淮河沿線有一些味精、造紙、檸檬酸、啤酒、酒精等農副產品加工企業。還有為發展農業而建的化肥廠。
其次,生活污水呈現上升趨勢。目前,城市化率很快,人口增加,生活污水增加,但很致命的一點是,污水廠建設沒跟上去。
新聞周刊:您覺得這些問題的根源是什么?
程緒水:必須進行產業結構調整,但調整起來會很難。搞農業原料加工在這里是有原料資源優勢,但水資源沒有優勢。這里人均水資源只有全國人均水資源的1/4,而且是在汛期,很大部分洪水流走,在非汛期,雨水很少。在有限水的水資源和水環境承載能力之下,必然要造成污染。
利益驅動下的地方保護主義也由此產生。其實,從上到下,都知道淮河污染之所以治不好的原因是,地方保護主義在作怪。
新聞周刊:您認為,治理污染的第一步應該是什么?
程緒水:首先要進行“水功能區劃”,什么地方是飲用水,什么地方是農用水,什么地方是工業用水,要劃分得清清楚楚。目前,按照《水法》的要求,淮河流域的河南、安徽、江蘇各省也已經完成了功能區劃。
在功能區劃基本明確后,要出臺污染物總量控制意見,將不同地區水的最大納污量指標數搞出來。比如沙潁河,現在排污量是多少,實際能承受多少,這中間有多大的差距。這樣,治理任務就很清楚了。最后,根據《水法》,將納污總量報告當地政府,由當地政府負責對岸上污染源進行治理。
重要的是,要完善流域監督管理機制。要有超越地方利益的“淮河警察”。因為,地方環保部門監督地方企業,很多問題難以避免。
另外,解決生活污水處理難的問題。國家鼓勵建城市污水處理廠,明確政策“保本微利”,國家是予以扶持的,但許多地方沒有按照市場規則進行運作。
在國外,污水處理都是企業行為,你來投資建設,我保證你能收費。而在淮河流域,地方政府則把它當公益性事業來做,政府大包大攬建設,借貸,管理,收費。將污水處理廠當作事業單位來運作。目前,淮河流域建成50多座污水處理廠,大部分都是事業單位。政府收費,給污水處理廠按事業單位進行撥款。如此,污水處理越多,成本越高。機構人員成本高。由于缺乏激勵機制,建成的污水處理廠也難以全部發揮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