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面埋伏》落選奧斯卡意味著該片在國際電影大獎的角逐中走完全程。我們既不想幸災樂禍地說一句“看,糗了吧”,也不想空洞地吶喊:沒得獎,張藝謀還是一條好漢!奧斯卡只是一場美國式的游戲,它從來就不具備真正的世界性,它選出了很多優秀的電影,也制造了大量的“冤假錯案”,它最成功的一點只是吸引了全世界的眼球而已。可既然是游戲,就必然有規則,本文試圖從技術的角度解開《十面埋伏》落選最佳外語片的謎團,希望對今后有志于角逐奧斯卡的電影人有所啟迪,也希借此消除很多看客過于濃烈的奧斯卡情結。
前天晚上,隨著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主席法蘭克·皮爾森的一聲令下,原本被諸多媒介寄予厚望的大片《十面埋伏》僅僅獲得了一項最佳攝影指導的提名,而在幾天前的金球獎評選中,《十面埋伏》也敗于《出海》未能獲得最佳外語片獎,可聯想起前一段時間,《十面埋伏》被美國《時代》周刊等媒體和全美影評人協會所推崇的風光,不能不有這樣的疑問:美國人前何恭而后何倨,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反差?
-獲得“美國影評人協會最佳導演獎”就等于站在奧斯卡的反面
回溯到去年秋天,《英雄》在北美電影市場上獲得了5000多萬美元的票房后,很多人一面說好萊塢開始意識到了來自東方的電影攻勢,一面說《十面埋伏》定要乘勝追擊,把這股重新掀起的武俠熱浪席卷到奧斯卡。這讓關注娛樂的國人們調高了胃口,也逐漸收斂了批評。
去年年底,《十面埋伏》拿了很多的北美小獎,并被《時代》周刊評為去年十佳電影之首。1月8日,張藝謀又接連獲得了兩個獎項———美國藝術導演協會杰出貢獻獎和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獎最佳導演。很多人把這視為輝煌的勝利,鼓舞了進軍奧斯卡的信心,卻并沒有仔細研究過這兩個陌生的獎項。不可不說的是,把這兩個獎項的功德算在奧斯卡的賬本上,是很滑稽的事情,因為這原本就是大小不一、分量不等的兩家爐灶,所闡述的主題也不一致,怎么能草率地就給它定了個權威的性?
在與美國國家影評人協會的華裔執行委員納爾·杜克的交談里,我們了解到影評人協會獎今年評選的一些背景。原來,影評人協會這兩年一直都在與好萊塢電影工業“較量”,以權威自居的奧斯卡,更是遭到了影評人協會的諸多詬病。原因只在于,好萊塢目前的獎懲制度已經越發商業化,已經開始引領出一派大卡士、大場面、高投入但未必高產出的潮流,這個趨勢更在去年《指環王》系列對奧斯卡大獎的全盤壟斷中被推向了高潮,影評人協會對這個現象開始擔憂,擔心美國電影在新一輪的投資泡沫中喪失掉電影制作最后的那一點理性。
好萊塢名嘴克里斯多爾曾說過,在過去十年里,《未來水世界》這樣的大場面低票房電影,會被很多人當作反面案例而討論,不過在這一段時期內,即便出現十部《未來水世界》這樣的失敗,也會被人們看作是很平常的小事。很顯然,美國影評人協會已經開始為美國電影工業的未來擔憂。把最佳導演的獎項給予了張藝謀,也是為了向美國電影人傳達一種觀念,就是用小成本投入一樣可以完成大制作,在并不過分依賴電腦特技的前提下,一樣可以把電影拍得很漂亮。這就是這個獎項最為真實的意義,畢竟在美國這個花花世界里,七八億砸出個《指環王》還算不上是奇跡,只是花上千萬美金就能玩出一個很新鮮的大片,才是讓人瞠目結舌的事情。
美國藝術導演協會?一聽到這個名字,你就知道它的定位了。和奧斯卡看重市場價值,重視流傳覆蓋的取舍理念不同,這樣的協會只能把獎頒給那些在北美藝術院線中掙扎的草頭藝術家們。看到了《十面埋伏》與《英雄》的成功,艱難求生的藝術家們似乎找到了新的生存砝碼,沒有很多投資(《英雄》號稱3000萬美元,《十面埋伏》更是低于這個數)一樣可以制作出美麗的畫
面,它的成功給予了藝術院線求生圖存的新希望,這就是美國藝術導演協會杰出貢獻獎中“貢獻”二字的真實意義。
-主題模糊就等于拒絕奧斯卡青睞
回頭說金球獎與奧斯卡,這些一向被資本家們當作工業展覽臺的地界,并不希望一兩個牛仔的到來,而隨意改變規則。他們需要的是一種成功者的投懷送抱,這就是所謂的美國式選擇,美國式規矩!
法蘭克·皮爾森曾說過,金球獎與奧斯卡最大的共通之處,就是強調了主題的重要性。這個解釋事實上就已經告訴了我們,王家衛式的曖昧與中國式的含蓄,是很難出頭的。《臥虎藏龍》成功了,但《臥虎藏龍》的技巧高明的很,李慕白、俞秀蓮那莎士比亞式的對白是留給奧斯卡學院派評委們的,而羅小虎與玉蛟龍那火辣辣的牛仔個性,是留給北美大眾的。張藝謀忽視掉了《臥虎藏龍》武俠外表下的人生哲學與個性表達,而只單純地在畫面上說事,是做了一件買櫝還珠的事。奧斯卡以主題為電影存在的靈魂,《臥虎藏龍》的主題是講人性中的責任與取舍,也就是通常所說的舍生取義,是當之無愧的俠行,以一剛一柔、一文一武講道說法,讓人不難發掘它電影外衣下不可忽視的文學性。而《十面埋伏》幾乎是把所有的主題都推翻,揉成了一個不方不圓滿是褶皺的中國式包子。說是武俠電影,卻看不到任何俠行存在,說是愛情故事,卻背負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大沖突背景。美國很多主流影評人的負面評價都是嫌棄它缺乏一個定位,比如說人物,美國電影人一貫喜歡黑白分明、善惡可見的英雄,但《十面埋伏》中兩個男人官不官匪不匪,而且根本無法定位為好壞善惡。再者,美國電影的主題推崇獨立精神,武俠電影其實很合乎他們的觀念,就是要以一兩個人物的不平凡作為,去完成一個很恢弘甚至是偉大的使命,無論是《愛國者》中的農民軍領袖,還是《指環王》中的護戒使者們,都在遵循著這樣的規律。《十面埋伏》顯然缺乏這樣的主題和精神。
《十面埋伏》沒有尊重自己的傳統,也沒有把握住西方觀眾的脈搏,許多美國觀眾也在討論著和我們一樣的問題,就是這部電影是否具備故事性的問題,美國電影藝術學院的約翰·龐貝曾指出,這部電影除了視覺上的成功之外,故事與人物幾乎都很失敗,也毫無意義。而諸多學院派的奧斯卡評委們,也都保持了基本一致的觀點。
給予《十面埋伏》最佳攝影的提名是客觀公正的,這一點沒有疑義。來自法國的《放牛班的春天》以及西班牙的《出海》,成為了最佳外語片的新寵,它們遵循了美國好萊塢游戲規則。需要解釋的是,奧斯卡與金球獎畢竟只是美國電影工業自己本土的表彰性活動,而不具備真正的世界性,它不是吸引世界電影共同參與分享勝利的國際電影節,而只是吸引了全世界人們的眼球而已,張藝謀目前仍舊中裝穿在身,沒必要非得趕這個美國熱鬧。奧斯卡到底是奧斯卡,它對《十面埋伏》的拒絕,詮釋了它自身獨特而傳統的個性,它在用這種很直接的方式宣布,這原本就是美國人自己來玩的電影饕餮,是一場拒絕唱、念、做、打的百老匯歌舞劇。(北京青年報:宋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