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明:刊用《中國新聞周刊》稿件務經書面授權)
他是世界上最權威的艾滋病專家之一。他因發明雞尾酒療法,獲美國“總統獎”,入選美國《時代周刊》風云人物。有誰知道,年輕時他曾經由于精通數學概率而在賭場里贏錢太多,最后被趕出門?
-本文特約供稿/東方衛視·泛華傳播《21@21》
2004年年底,美籍華裔科學家何大一在“中國科協2004年學術年會”上提醒公眾:“產生一個新的流感大流行的必要因素都已具備”。
人們對何大一的話不能不重視。他是世界最著名的生物醫學專家之一。1996年,因為他發明雞尾酒療法,艾滋病治療領域出現重大突破——現在,在“雞尾酒療法”得到普遍運用的國家,艾滋病病人的死亡率已經下降到了20%。
而關于艾滋病最新的數字來自聯合國艾滋病規劃署和世界衛生組織發表的《2004年艾滋病流行報告》:目前全世界的艾滋病感染人數已突破3900萬人,有300萬患者在這一年死去。
“艾滋病正危害著世界上一些沒有特權的人們,他們沒有辦法去拯救自己”
潘杰客:在對抗艾滋病的戰爭中,我們是處于什么樣的形勢?
何大一:我想在美國、西歐,在那些很富裕的地方,這種疾病是可以控制的。在我們已有藥物的幫助下,他們可以活上一年,甚至是十年,所以這并不是一個絕對的死刑。不幸的是90%的艾滋病患者都居住在不能提供有效藥物的地方,大多數人住在非洲,現在南亞和東亞患者人數也在上漲。
潘杰客:你認為艾滋病會在接下來的十年中被消滅嗎?
何大一:很不幸,我想絕對不會。這樣說我很難過。但是我們還沒有疫苗,我們有能控制艾滋病的藥品,但如何把這些救命藥品送到不發達國家的患者手中,也是一個大問題。而艾滋病還在持續傳播,所以我認為,消滅艾滋病需要幾代人的努力。
潘杰客:你開始研究艾滋病的時候,僅僅是對一個同性戀患者的奇怪病癥感到好奇。你為什么認為這種好奇值得你用一生去探索?
何大一:1981年,我在洛杉磯,在一些同性戀者身上發現了艾滋病最早的幾個病例。我當時認為,這是讓人著迷的科學發現。看看后來它對全球的影響吧。很快,在幾年時間之內,艾滋病就變成了對公眾健康的主要威脅。已經有2500萬患者死于艾滋病,還有4500萬人在帶病生活。如果得不到治療,他們也將因病而死。在后面的10年中,艾滋病患者可能超過1億。
艾滋病感染者如果不接受治療,99%的感染者將失去生命。不要以為這是某個人的問題,這可是所有人的問題。
潘杰客:當你第一次不得不告訴某人他感染了艾滋病時,當時的情況是怎樣的?
何大一:那是1984年。有幾個人來到我的診所,他們以為自己感冒了,但血檢顯示他們感染了艾滋病,而且非常具有破壞性(到了晚期)。
我作為一個醫生,已經習慣了給病人們帶來壞消息,但大多都是對一些年邁的老人們。而那是我頭一次把噩耗帶給那些才二三十歲的年輕人。他們的人生道路原本還很長,我無疑是給他們宣判了死刑。這樣的經歷實在是太可怕了。
潘杰客:你還記得你最難過的那一刻嗎?
何大一:我想我最難過的時刻是兩年前。當時我在湖北省武漢市外的一個小村里,看到一個中國男子因為賣血而染上了艾滋病。那時他已經很消瘦了,即將走到生命的盡頭,他的妻子有一點智障,但幸運的是她沒有被感染。當我看到他兩個女兒的時候,我非常希望能為她們做點事。我聽說這戶人家非常貧困,四個人都擠在一張床上睡,那其實也算不上是床。這兩個女孩的前途渺茫,他們家惟一的支撐者,正在等待死神。或許是因為我也有兩個女兒吧,那件事深深地震撼了我。
潘杰客:那么你做了什么?
何大一:我希望通過醫術來幫助他們。如果我們擁有能恢復病人免疫系統的治療方法,那么他也許就能多活幾年,看著他的女兒們長大成人。我想這對他們家來說意義重大。
我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愿望。回去后,我希望能干更多的事。艾滋病正危害著世界上一些沒有特權的人們,他們沒有辦法去拯救自己。而我感覺自己正在為他們貢獻一份力量。
“中國文化給我理性的思考方式,對事物的尊重,在自律中很好地完成任務”
潘杰客:你的中文名字叫何大一,“何”是姓,“大一”的意思是一個偉大的人。這里偉大的涵義是什么?
何大一:偉大的涵義,我想這要看所指的是什么。人應該在自己所從事的領域追求卓越。
潘杰客:那么,偉大的涵義就是專注于你要做的事情嗎?
何大一:不,不一定要和工作相關。我想這是一種思維方式,一種哲學的態度。
潘杰客:你是在哪里出生的?
何大一:我1951年出生在臺灣的臺中,在臺灣長大,12歲才離開臺灣到了美國。
潘杰客:你父親是江西人,你又在臺灣出生。你從中國文化中得到很多啟發?
何大一:中國文化給我理性的思考方式,對事物的尊重,在自律中很好的完成任務。另外我覺得中國文化對我影響最深的,是它濃厚的家庭觀念,我從小就很在意這一點。
潘杰客:那中醫呢?傳統中醫為你的研究做出了多少貢獻?
何大一:目前為止還沒有。但我要說如果它有用,我就能把它證明給每個人,將來就不再有中西醫的分別了。現在我們已經注意到,中醫里的某些植物精華在治療瘧疾方面有很強的功效,所以我堅信在這方面中醫還有很廣闊的發展空間。至于我們是否能找到有效對抗艾滋病的物質,只有耐心地接受實踐的考驗了。
潘杰客:誰是你年輕時的榜樣?
何大一:在上世紀50年代末和60年代初,兩位中國的科學家楊振寧和李政道,在當時非常非常有名,他們曾是我的榜樣。
潘杰客:你知道中國人很看重成名后能夠回報家鄉父老。你是否也為你的家鄉做出了貢獻呢?
何大一:在過去的四五年間,我一直試圖回報我的祖國 中國。在前年SARS流行之時,3月至6月間,我拜訪了中國幾個地方政府,并且在里面做事。我很高興能這樣做,把從美國學到的知識帶回到我的故鄉,并且利用它幫助故鄉人民,這令我心滿意足。
“我希望能改變我工作時那種自我強迫的態度”
潘杰客:作為一個偉大的科學家,你認為你有缺點嗎?
何大一: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缺點。我很希望能改變我工作時那種自我強迫的態度。
我常常會覺得困惑,因為我總是試圖展望明天,而忽視了今天。有時也只顧著自己快樂,而忘了與家人和同事分享。實際上這一切都非常重要。
潘杰客:那么你個性的哪些方面讓你和你的父母最感自豪?
何大一:他們知道我很有決心,當我想要得到某物,我就一定會追求到底,從不會中途打退堂鼓。我也不喜歡失敗的感覺。如果可以選擇,我從不選擇失敗。我想這種性格與我的求學能力是相輔相成的。
潘杰客:我們查閱了一些關于你的資料,一些文章說你喜歡賭博,是真的嗎?
何大一:我不這么認為。你說的這件事發生在我人生初期,那時我才20歲出頭。你也可以認為我當時只是在做些關于概率的算術問題。
潘杰客:好吧,那不是賭博。
何大一:能夠數清撲克,把它們記下來,并且意識到在某些情況下你能贏,最后你也真的贏了,這一切都非常具有挑戰性。
潘杰客:傳說你因為贏錢太多而被趕出了賭場,這是真的嗎?
何大一:我沒有贏太多錢,我確實真的贏過,而他們也確實不想讓我贏。
潘杰客:你當時贏了多少?
何大一:用今天的標準來看不算多。
潘杰客:多少呢?
何大一:在一些小賭博中大概是幾百或者幾千(美元)。
潘杰客:20年前嗎?
何大一:30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