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經濟學家的吳敬璉為媒體和大眾廣泛熟知,始于2000年他對網絡泡沫和基金黑幕的抨擊,他至今都常會被媒體包圍。日前吳敬璉在接受筆者專訪時表示,他對媒體為他罩上的這層光環感到迷惑不解。
●不應該炒作經濟學家
筆者:大家都認為您是一個很有影響力的人。
吳敬璉:這種影響力我很懷疑。我最后一次公開場合發表言論是在2001年3月,到現在已經4年了。在這段時間里,我覺得我沒有改變什么事情,影響力從何而來呢?
筆者:但您每次出現都像歌星一樣被包圍和追捧。
吳敬璉:社會上的各行各業應該都有自己的一套規范規則,但現在我們的社會有一個很不正常的現象,就是把各種公眾人物都像歌星一樣看待。但我認為,在經濟界這一行,不可能像歌星一樣,唱首歌就行了。經濟學是一件挺復雜的事,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清楚的。況且,經濟學家是做科學研究的,怎么能把他像歌星一樣炒作呢?也許有的經濟學家喜歡,但我不喜歡這樣。大家關注經濟學家沒有錯,這是因為經濟是一個社會的基礎,而且我們國家目前經濟問題很多。但關注的方式不應該與關注明星一樣,這樣不對。
●睡眠時呼吸會暫停
筆者:當初您怎么想到要學經濟學,它有什么特殊的魅力吸引您嗎?
吳敬璉:沒有什么,我自己其實喜歡工科,但是身體不好學不了。
筆者:您的精神看起來還不錯。
吳敬璉:這叫強打精神,都是表面的。我有胃病,還有睡眠中呼吸暫停的病,這個病最重要的病征就是容易打瞌睡,所以像我這種人不能開車。我睡眠時呼吸平均每小時暫停二十幾次,平均暫停時間是二十幾秒。睡覺的時候我都得在腰下墊個網球。
筆者:那您平常的研究怎么辦?
吳敬璉:只能強打精神啊,實在困了就掐自己一下。
●莫扎特陪伴我一生
筆者:除了經濟學,您還比較喜歡其他什么方面的書,聽說您很喜歡文學?
吳敬璉:根本沒有時間看,經濟學的書還看不完呢,其他的早都放掉了。
筆者:那您平常怎么調節您的生活節奏?聽說您比較喜歡聽莫扎特的音樂?
吳敬璉:對,因為平常已經有太多的“戰斗”了,更愿意聽些舒緩的音樂。
筆者:您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莫扎特的?
吳敬璉:大學吧,在復旦的時候我們有很多社團,我參加了好幾個,其中一個就是古典音樂欣賞。活動的時候,一般先發一個油印的歌譜,比如第五交響樂,它的主題是什么,它的華彩樂段是什么等等。念書的時候,我可是很好的學生啊,又要當學生,又要拿高分,又要做社會工作,我那時是團總支書記,學生里面沒有幾個黨員,我大二的時候就入了黨。這么多工作,自然會比較累,我就選擇參加“古典音樂欣賞”這個社團作為調劑。這個愛好陪伴了我一輩子。
●家人支持留學美國
筆者:您53歲時怎么還有勇氣到美國留學?
吳敬璉:上世紀八十年代的時候,來了一個波蘭的經濟學家叫布魯斯,還有一個捷克的副總理,管改革的叫希克,來我們國家講學。當時,我們幾個研究了幾十年改革的人一聽啊,覺得人家怎么講出來都是一套套的,都很有系統,而我們只是關注一些個別政策,覺得很有差距。后來才知道,人家和西方接觸比較多,吸收了外國的經濟學理論,我這才意識到西方的經濟學研究已經領先很多了,而且我發現有一門學問叫比較制度分析,這里面的知識是改革的理論基礎,沒有這樣的系統理論支持,改革根本就不行,所以就想出去學學。
筆者:您的家人沒有反對的聲音嗎?
吳敬璉:那時我的父母還在,我們家一向是比較民主,各自獨立,我的夫人也很支持我,全力支持。
●鼓勵學生與己辯論
筆者:您對您的學生是不是非常照顧?
吳敬璉:那也很難說,在學術問題上還是寸步不讓。比如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的李左軍,他是我的博士生,我之所以研究這個工業化道路的問題,就是因為在去年春節的時候聚會,李左軍說他提出了一個“不是經濟過熱,而是進入了重化工業的階段”的觀點,而我的觀點是認為經濟過熱嘛,所以我就開始研究這個東西了。我們辯論起來的時候,我也會揭露他邏輯上的毛病。今年1月份他還寫了篇反駁我的文章,叫《不能自以為可以繞過重化工業階段》。今年春節聚會,他說要出國,我說糟糕了,我們應該再繼續辯論下去。
筆者:像您這樣的導師還是比較少,和自己的學生發生爭論,我們社會普遍缺少一種辯論的風氣。
吳敬璉:學術問題必須本著一種科學的精神。
——吳敬璉小傳
吳敬璉,男,1930年1月24日生于江蘇南京。1954年畢業于上海復旦大學經濟系。現任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教授,全國政協常委、經濟委員會副主任。
【來源:人民日報海外版;作者:劉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