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社北京四月十三日電 題:舊廢墟成為新工地是歷史的悲哀
中新社記者 吳慶才
在北京,有許多舊的廢墟正在成為新的工地。圓明園便是其中的一處。最近在這座世界著名的廢墟上進行的防滲工程正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
這場風波今天演變成一場官方組織的正面交鋒。但是,這場遲到的聽證會并不能改變已經完成的事實:和長長的防滲膜一起埋進圓明園干涸的湖底的不僅是三千萬元巨資,還可能是圓明園的第二次災難的根源。
第一個質疑此工程的蘭州大學教授張正春認為,這一工程將破壞圓明園三百年古園的天然水系,切斷周邊植被的生命水源,造成生態災難。而更關鍵的是,這一工程將把圓明園的“活水”變成“死水”,“真水”變成“假水”,抹殺了圓明園這一著名古典園林真山真水的美學意境。
面對猛烈抨擊,圓明園管理處堅持認為,在湖底鋪設防滲膜是一項改善生態環境的節水工程。而一些純樸的施工者無意中卻透露,圓明園的山形水系必須得到恢復,留住圓明園的水是為了像頤和園那樣讓游人泛舟,就像擁有當年慈禧太后在昆明湖里泛舟在萬壽山下聽戲的那份愜意。媒體因此質疑這個未經審批、未經聽證、鋌而走險的工程只不過是一項“生財工程”。
一座廢墟就是一部悲劇。無論出于何種目的,在廢墟上開辟工地本身就是歷史的悲哀。圓明園被焚無疑是人間上演的最慘痛的悲劇,在國人的心中,它無法重建,也不可能修復,那么就該讓它永遠保留,讓一代又一代中國人,都來面對廢墟接受殘酷的教育。
不幸的是,在廢墟上開辟工地的悲哀在北京城的發展過程中曾不斷上演。有把歷史遺存拆成廢墟,蓋摩天大樓的“痛”;也有在廢墟上重建文物古跡的“悲”;更有在廢墟上進行“破壞性保護”的“愚”。
去年,建于四百五十年前拆除于四十六年前的永定門城樓,在原址廢墟北移三四十米處被重建,這也使得這座著名的城樓得以重新屹立于北京城中軸線的南端。
歷史仿佛和我們開了個玩笑,五十余年前,北京拆除了“表現落后反動的封建帝王思想”、“妨礙交通”、“占據建設用地”的大批古建筑。為此幾近絕望的梁思成曾跪抱著一塊城磚,仰望蒼穹,大放悲聲:“五十年后,你們會后悔的!”
但是,竟然不用五十年,我們就開始后悔了,梁思成的預言就得以應驗。今天,當圓明園的廢墟上重新搭起工地時,梁先生的兒子梁從誡像當年他的父親那樣大聲疾呼:不能再毀圓明園了!
今日北京城最怪的現象莫過于一邊在不斷地丟棄,一邊在不斷地拾取。正如作家洪燭所言:“北京:舊的廢墟和新的工地,永遠連在一起;記憶和遺忘,也連在一起……以至于我都分不清:哪些是驚哪些是喜?哪些是建設哪些是破壞?哪些是文物哪些是垃圾?哪些是夢哪些是醒?”
歷史的悲劇不能重演。梁從誡沒有像他的父親那樣作出后悔的預言,而今天的北京也全然不是過去的北京,這不是一個錯誤的年代,更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可以隨意橫行的時代。今天在北京召開的圓明園防滲工程聽證會的意義在于,在悲劇發生之前,及時分清哪些是驚哪些是喜,哪些是建設哪些是破壞,哪些是文物哪些是垃圾,哪些是夢哪些是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