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新網5月23日電 數天前,當原深圳健力寶足球俱樂部董事長楊塞新在揭露深圳隊“黑幕”時,把某些球員定義為“球霸”后,一時間中國足壇掀起了一場關于“球霸”的大討論。中國足球界是否存在“球霸”?“球霸”是如何產生的?上海青年報今天報道稱,帶著這些問題,記者展開新聞調查,采訪了涅波(申花隊主教練)、裴恩才(原武漢隊主教練)和賈秀全(原申花隊代理主教練)。
你怎么理解“球霸”的概念?
涅波:我是第一次聽說“球霸”的稱謂,不過我大概能理解其中的含義。能當“球霸”的人必須先是一名球星,最后演變成“球霸”,說明他把自己利益放在了集體利益之上,而且“球霸”的能量巨大,他經常可以把主教練趕走。我想能成為“球霸”的都是憑實力踢出來的球員,通過外界的包裝而成為球星的人不可能成為“球霸”。
裴恩才:我覺得,不管是干哪一行,在后面加上一個霸字,那性質就變得惡劣了。所謂“球霸”,可能是指那些在球場上、球場下,都可以左右球隊勝負以及所有與球隊有關系的人們的命運的人吧,如果有這樣的人存在,那的確太可怕了。中國足球實行職業化已經有12年了,無論是教練還是球員,我們都應該具備與之相稱的職業素質。
賈秀全:媒體對“球霸”的解釋是,指在某一支球隊效力,具有操控球隊比賽的輸贏,操控主教練的去留,甚至操控總經理乃至俱樂部高層意旨能力的大牌球員。我認為“球霸”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形成的,比方說一名剛剛打上主力的年輕隊員他不可能成為“球霸”,一名剛剛轉入的球員也不可能成為“球霸”。要想成為“球霸”必須具備兩個基礎,一、在球場上他具有絕對的實力,往往可以憑一己之力決定比賽的勝負;二、在球場外,他又很得人緣。總之所謂的“球霸”在某種程度上講,就是這支球隊真正的領袖,如果引導得好,他會帶動整個團隊向前進步,引導得不好,他會成為一顆巨大的“定時炸彈”。
你認為中國足壇是否存在“球霸”?
涅波:上帝保佑,無論在沈陽、山東還是在申花執教,我的球隊中有球星,但還沒有“球霸”,至于中國足壇,我想如果存在“球霸”,這并不值得驚訝。有些人對名利的追求是無止境的,往往他們會為此越過道德的底線,從而站在大多數人的對立面。
裴恩才:起碼到現在,我沒有親耳聽過。或許有的主力球員性格比較張揚,因此給人一種他在這支球隊說一不二的感覺,不過以我的親身經歷,如果出現了“球霸”,我想不光是主教練,足協和俱樂部也會直接干預,畢竟“球霸”的誕生,直接影響了競技比賽的公信度。
賈秀全:其實每個隊都會有那么幾名“調皮”的球員,不過他們是不是“球霸”,誰都不能簡單的下定論。當教練這么多年,我帶過無數大牌球員,但還沒有碰到過所謂的“球霸”,以前也聽同行說過,某某球員比較難帶,還聽說,哪名球員具備操縱比賽,甚至能決定俱樂部核心人士去留的“本事”,至少在現在,我不會對中國足壇究竟有沒有“球霸”發表肯定或是否定的看法。
國外聯賽存在“球霸”嗎?
涅波:有,我在喀麥隆和土耳其隊執教時,都遇到過“球霸”。如果教練能處理好與球霸的關系,那么將是他執教中收獲的最大一筆財富,如果處理得不好,那么他就只有站出來為球隊出現的所有負面問題負責,按中國人的說法就是成為“替罪羊”。我與“球霸”相處的原則是,為他在個人利益和集體利益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如果一味的打壓,只能起到相當壞的效果。不過我與“球霸”的關系處理得也并不是很好,也留下了不少深刻的教訓。
賈秀全:那種操縱比賽,背地里干壞事的“球霸”我沒有遇到過,但另一種性質的“球霸”我到是親身經歷了。那是在前南游擊隊隊效力的時候,我們隊那位打中衛的隊長就是隊中名副其實的“球霸”。一次與紅星隊的德比大戰,游擊隊隊上半場落后,當大家回到更衣室,都在那兒搭拉著腦袋的時候,他一拳砸穿了賽前布置戰術的黑板,然后,沖著所有人大吼了一通,盡管游擊隊隊當時包括他在內有5名前南國家隊主力球員,但沒有一個敢上前挑戰他的權威,后來翻譯告訴我,他是以一種歇斯底里的方式在激勵隊友。他應當也算是一霸吧,不過這種“球霸”給球隊帶來的是積極的因素。
如今教練如何處理與大牌球員關系?
涅波:首先要建立完善的規章制度,而且要讓隊員們清楚規章制度就好比是他們手中的工作合同,誰都不能輕易違反,否則你就觸犯了球隊可以接受的底線。不過,在制定規章制度時,教練和俱樂部要多聽取球員的意見,而不能一些無法實施的條理強加到他們的頭上,這樣做第一沒有把球員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其次一旦執行不下去,也削弱了教練的威信。幸好,我是個外國人,所以中方教練組為我分擔這方面的工作。
裴恩才:由于我執教的大多都是弱隊,所以還沒有碰到過什么大牌球員。我當教練始終遵循一條原則,那就是不管主力還是替補,我都保持一視同仁,我在制定戰術和打法的時候,是根據球員的實際狀態決定首發陣容,有些時候這樣的做法會讓某些以前的主力球員有意見,但幾場下來后,他們也發現,我這么做完全出于公心,漸漸的他們也就沒有了抵觸情緒。另外,俱樂部是教練和球員之間的“橋梁”,教練和球員出現分歧是再所難免的,“橋梁”作用明顯,那么這種小矛盾就會得到有效的化解。
賈秀全:在當前的大環境下,教練員自己必須首先轉變觀念,要清醒的認識到,其實你和球員都是平等的,因為我們都是俱樂部聘用的雇員,只不過大家分工不同,你們是在場上比賽,而我們是幫助球員保持提高狀態、設計多套適合他們特點的技戰術打法并在比賽的時候,向他們提出有益的建議,我們的工作都是為了一個目的———獲得比賽的勝利。教練員沒有必要刻意的在球員中樹立自己的威信,因為這種靠打壓手段建立起來的威信,就好比是用海邊的泥沙堆砌起來的房子,隨時都有塌陷的可能,教練員還是應當把精力放在業務上,只有你業務過硬,給球員多提供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你才能被整個集體所接納。
如果你在執教中遇到了“球霸”呢?
涅波:可能是性格始然,我不愿意將自己放在和球員對立的位置上,哪怕他是個“球霸”,我也認為解決問題的最好方式,還是大家坐下來進行深入的溝通。教練要有耐心,這是一次漫長溝通,甚至會貫穿聯賽始終,不過只要教練清楚“球霸”想要什么,球隊需要什么,然后在兩者間找到平衡,那么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在與“球霸”的過程中教練要放下自己的架子,這不是一種屈服他的表現,因為大家只有在平等的氣氛中,才能找尋到一致的地方。
裴恩才:如果你是正義的,那么哪怕“球霸”的實力有多強,最后勝利還是屬于你這邊,因為“邪不壓正”,這是亙古不變的一條定律。二戰時期,法西斯的力量那么強大,但他們違法了社會的發展規律,傷及到全人類的基本權益,到頭來,失敗的還是猖獗一時的法西斯。我不希望中國足壇出現“球霸”,但如果出現了我會堅決與之斗爭到底。
賈秀全:與“球霸”做斗爭的第一步,就是在“球霸”生長的萌芽狀態進行有效的遏制,為什么會出現“球霸”,我想這與教練平時的溺愛,以及沒有原則的袒護有很大關系,如果教練真能做到一碗水端平,那么這種壞的“球霸”就不可能出現。如果球隊中有“球霸”的存在,那么教練必須從一開始就和他們進行堅決的斗爭,因為你下手不果斷,“球霸”給球隊帶來的危害程度就更嚴重,不過斗爭還要講究一個策略的問題,我想那些壞的“球霸”,他們的所作所為傷及到的是整個集體中大多數人的利益,在這個時候教練要注意團結所有有正義感的人,最后我想說,與“球霸”做斗爭的目的,不是為了消滅他,而是要感化他,引導他走向正道,我始終認為,那些有可能成為“球霸”的人,都具備高超的業務能力,如果能改造好他,不光是對球隊,也是為中國足球做貢獻。
你當球員的時候如何跟教練相處?
涅波:教練就是你的長官,他還是你的父親和兄長。在前蘇聯的足球環境中,教練是這支球隊的主心骨,我們所有人都要圍繞在他的周圍,有一次我的隊友因為訓練遲到了,主教練便不讓他參加球隊的合練,而是罰他繞球場跑步,我們訓練了兩個小時,他也跑了兩個小時。在我們那個年代,教練員就算再嚴厲,我們也必須服從,這好像已經成為了一個所有人都接受的游戲規則。
裴恩才:在我踢球的時候,教練說的每一句話,就等于是真理,我們要做的就是如何把教練的意圖執行得更好。教練與隊員的這種關系,不能說是正確的,不過卻養成了我們這一代人尊重師長的美德。
賈秀全:我們當時和教練結下了兩種感情,一是師生之情,二是父子之情。那個時候教練的生活也不富裕,但是所有帶過我的教練,除了在訓練場上嚴格要求隊員以外,到了場下,他便是我們的父親,哪個人受了重傷,教練會把他帶到家中,讓妻子放下手中的孩子,專門照料受傷的球員,逢年過節的時候,教練還會把隊中的所有人叫到家中聚會。說得直白一些,當我們在球場上比賽的時候,想著的就是要為主教練拼命。
球霸事件新聞調查
問題出在哪兒?
中國足壇到底有沒有“球霸”?在采訪的過程中,幾乎沒有一個教練敢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實際上所有人都清楚,中國足壇沒有世界級球星,但極有可能存在世界級“球霸”。
沒有必要因為存在“球霸”而驚慌失措,教練只要掌握與“球霸”打交道的技巧,“球霸”又有何懼。以記者對意甲膚淺的認識,羅馬王子托蒂應當被歸為“球霸”一類,看看這個賽季羅馬隊換了多少位主教練吧,而這些大牌教練下課的直接原因就是無法處理好與“球霸”托蒂的關系。卡佩羅是一個特例,他對托蒂采取的剛柔并施的政策,讓該隊在01———02賽季捧得了球隊歷史上的第二座聯賽冠軍獎杯,盡管卡佩羅離開羅馬之后,托蒂在報紙上大罵其是個“騙子”,但卡佩羅在羅馬的成功并沒有因此而減色。
我們承認,深圳隊某些球員的行為,肯定突破了遲尚斌所能承受的底線,但遲尚斌與楊塞新聯手通過媒體上演的這臺“揭黑大戲”卻并不能被記者認為是勇敢者的表現。如果深圳隊存在“球霸”那么請你拿出證據,如果你真的愿意為中國足球的正義而獻身,那么大遲請繼續,千萬不要讓這臺剛被你們唱了一半的大戲戛然而止,因為這樣做,只會讓我們對你“揭黑”的初衷產生一些不必要的懷疑。
在“球霸事件”中,我一直無法忘記另一個不應該被遺忘的人物———朱光滬。如果說他執教的過程中,深圳隊就存在“球霸”,那么深圳對2004年奪冠又作何解釋?如果朱廣滬時期沒有“球霸”,那么為什么在大遲來到深圳后,“球霸”就破繭而出了呢?
在關于“球霸”的調查中,有一位教練始終不愿意接受記者采訪,他說:“從以前的黑哨、假球、賭球到現在的球霸,中國足壇出現的種種糟粕,根子出在中國足協的身上。2003年吳金貴奪冠后,足協把他挖到國足擔任教練,結果申花亂了一年;2004年朱廣滬奪冠了,又被他們喊去當國足主教練,于是深圳便出現了這么多怪現象;現在裴恩才剛拿了個7連勝,又去改行帶女足。阻礙中國足球前進的決不是那幾個球霸,關鍵還是在于那些完全違背足球發展規律的決定。”(葉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