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在1932年9月16日的平頂山慘案,是“九一八”事變以來,日軍制造的第一起大規模集體屠殺我國無辜百姓的慘案。遼寧撫順市南部的那個名叫平頂山的村莊在慘案后不復存在,全村3000男女老幼,僥幸逃出的僅有三四十人。據平頂山慘案紀念館館長肖景全介紹,幸存者至今健在的,應該不超過四人。
記者分赴遼寧撫順、云南昆明采訪了三位健在者。其中81歲的莫德勝老人,在接受采訪后不久,于5月15日病逝。平頂山慘案的見證人又少了一位。
中秋佳節夜,“大刀會”突襲日本鬼子的消息讓平頂山村民大快人心
84歲的楊寶山老人回憶,1932年9月15日是中秋節。這天晚上,他聽到外面喊“殺啊、殺啊”的聲音,一直到后半夜才停。第二天聽說,“大刀會”把日本人開的賣店給燒了,這個賣店是日本人壓榨中國人的地方,礦工給日本人干活一天發3角錢飯票,飯票還不能在外面用,只能在日本賣店里買東西。人們聽到這個消息無不拍手稱快,說燒得好。
據記載,日本人認為平頂山村民沒能及時向“皇軍”報告有抗日武裝的消息,有“通匪的嫌疑”,所以決定以屠殺來進行報復。
楊寶山與莫德勝都居住在撫順市。對莫德勝的采訪是在醫院中進行的,他回憶:“1932年,我剛剛8歲,家住在平頂山村,全家有四口人,父親是礦工,外公是遠近聞名的老中醫。家家戶戶過中秋節的第二天上午9點多鐘,我們一群孩子跑到平頂山西坎,看到道上有好幾輛汽車,上面載的全是日本兵,頭上戴著鋼盔,端著帶有明晃晃刺刀的槍。我急忙跑回家,對姐姐說,不好了,鬼子兵來了。我媽說,可不要往外跑了!
“中午剛過,3個鬼子兵闖進我們家,把門踹開,日本兵說,把好東西通通拿出來,我們皇軍保護你們,還用半通不通的中國話趕我們全家出門。我父親說,這是我的家,我不走。鬼子兵拿槍把子劈頭蓋臉地往他身上打。母親抱著3歲的妹妹,父親拉著我的手,就這樣被趕出了家門。滿街都是老百姓,哭哭啼啼,都被趕到村外牛奶房子南邊的草地里!
兩次機槍掃射過后,日寇怕有人沒死,竟然第三次挨個用刺刀檢查
“突然,有人大聲尖叫,洋鬼子燒房子啦!人們回頭一看,平頂山濃煙彌漫,大火沖天!睏顚毶綄73前的那一幕記憶猶新,“我母親看著那個方向說,我們家的房子被燒啦,說完就哭了……”
午后一點多鐘,人們差不多都被趕進了屠殺場,日本守備隊從四面八方拼命把人群往中心壓縮。莫德勝回憶,“這時,鬼子軍官刺刀一舉,周圍的機槍立即叫起來,人群隨著槍聲一排排地倒在地上。我前面有個人穿著薄棉褲,一打他一蹬腿,棉花還冒煙,一會兒就不動了。我嚇得頭發一豎一豎的……”
“有人喊‘不能白白叫鬼子打死!’靠東南邊的喊聲很大,起來一些人往外沖,槍聲也集中到這個地點。以后喊聲漸漸小了,是否沖出去一些人我就不知道了。”
“一些沒有受傷的人起來準備逃時,又進行了第二次機槍掃射,這次子彈打得更低,鬼子怕有人不死,一擁而上,挨排挨個地用刺刀往人身上扎!
只要地上還有呻吟的,日本兵過去就補槍,然后再用刺刀捅。楊寶山說:“日本人從北頭到南頭,死的活的每人一刺刀,檢查到我時,用刺刀把我娘挑到一邊,扎我的后背,我強忍痛一動沒動。日本人在我身上走了好幾個來回,把我腦袋都踩破了,我都沒敢動。”
另一位幸存者方素榮,如今生活在昆明,她很怕回到平頂山。她說:“這么多年來,我還經常做惡夢!蹦且荒,方素榮只有4歲,她還有兩個年齡更小的弟弟!皹屄曇豁懫饋,爺爺一下子把我摁在了身下。過了多久我都不知道,我醒來時的第一個印象就是,日本兵踩著血,皮靴在血里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我的弟弟還在地上爬,喊著‘媽媽——媽媽——!’,日本兵用刺刀一攮,然后給甩了出去,弟弟再也沒有聲息了。”
“只要我還活著,這個官司就要一直打下去”
日本兵走后就聽到有人喊,沒死的快跑吧,鬼子去拉汽油了。楊寶山說:“第一次沒敢起來,連喊三次我才敢抬頭往周圍看了看。當我看到鬼子真的不在了才起來。我去拉父親,他瞪著眼睛看著我就是不起來,搖他手他不起來,拽他也拽不動,我咬他的手,他還是不動,我就倒在地上哭!
莫德勝說:“我把蓋在母親身上的棉被掀開,母親和妹妹滿身都是血,大喊‘媽、媽呀、媽!’喊也不醒、推也不醒。姥爺姥姥也死了,我像個木頭人不知怎么才好。聽到有人喊,快跑吧,日本人要回來了。我最后看了親人一眼,鉆進高粱地。”
1996年,楊寶山、莫德勝、方素榮作為原告起訴日本政府,要求日本政府承認侵華日軍犯下的罪行,向受害者謝罪并給予賠償。楊寶山說,至今已經9年了,我都去了五六趟日本了,幾次都是敗訴。2002年6月,東京地方法院做出一審判決,認定了“平頂山慘案”的事實,但駁回了訴訟請求。2005年5月13日,東京高等法院做出二審判決,支持一審判決,駁回了中國原告要求日本政府謝罪并給予賠償的訴訟請求。
雖然見證者之一的莫德勝沒能等到勝訴的消息傳來,楊寶山說,只要他還活著,這個官司就一定要打下去。
作為平頂山慘案的策劃者和指揮者,大尉川上精一在日本投降前回國,1946年服氫酸鉀鋁自殺;中尉井上清一就是目擊者在屠殺現場看到的那個高舉戰刀下達射擊命令的日本軍官,1969年病死于大阪。(來源:新華網,記者張寶印、孫彥新、劉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