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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游走在私人與公共領域之間的涂鴉,在一些西方國家掀起了熱潮,并開始正式走入中國的公共領域。
本刊記者/孫冉
11月12日,在2008年奧運會倒計時1000天的時候,北京海淀區人民大學南路的奧運涂鴉墻正式開放。雖然有人對此是否屬于真正意義上的涂鴉持保留意見,但不能否認的是,涂鴉在中國,第一次如此大規模堂而皇之地進入公共領域。
這是由有關部門組織的涂鴉。畫在墻上的100多幅作品風格各異,中央美院的創作區域中,國畫系學生把古代拓片的技藝用到了涂鴉墻;壁畫系的學生則引入了波譜藝術,把抓拍到的一組人物像放大到墻上;旁邊一段墻是小朋友眼中的2008奧運會賽場劉翔在賽跑、機器人在掃地,而比賽場地是在一個活動的輪子上。
這面命名為“北京之墻”的730米長、2.5米高的巨型磚墻,是目前國內最長的一段涂鴉藝術墻,并會長久保留。
游走在私人與公眾之間
北京電視臺《志愿者》欄目是此次涂鴉活動的組織方之一,該欄目制片人張賓介紹,雖然參加涂鴉的人選是之前安排好的,但為了避免場面失控,主辦方不但在地段的選擇上特意選取了一個鬧中取靜的地方,而且采取了事先審核涂鴉方案的舉措,盡管如此,現場還是有志愿者即興畫出一副人體骨架的圖案,制作方為了不引起歧義,最終還是改掉了。
涂鴉作為個人心理的外在形象表達,刻記著許多人的私人記憶,以及對公共領域的私人意見。因此,如果非要說涂鴉是一種藝術的話,那么它原本是一項私人藝術,所以,原生態涂鴉的精神內核在于:自由但隱秘。正因為此,它最忌諱被公共領域的價值觀所左右和操縱。
中國人向來在公共領域內恥談私人事情,所以,涂鴉實際上一直沒有真正意義上成為大眾藝術。以前,中國文人在寫完一篇文章或畫出一幅畫,認為難登大雅之堂時,往往會在文后注明是“信手涂鴉”或“涂鴉之作”,為的就是避免讀者用公共的評價標準去審視它,進而引發沒有必要的言外之議。當然,還有一種謙虛的意思在里面,意思是“私下里草就的東西,沒有刻意加工,請不要太在意。”
27歲的北京運動產品設計師一冰畫涂鴉已經四年了,他告訴本刊,涂鴉最重要的就是自由創作的態度,一切創作形式都要以這個態度為靈魂。他認為,如果為了涂鴉而涂鴉,作品里就缺少了自我,而自我是最打動人的。
在西方,涂鴉(graffiti)在很大程度上是指在公共墻壁上涂寫的圖畫與文字,是一種近乎書寫的行為,文字占有很大比重,形象的符號或圖形、標志也是常見內容。它被公眾關注是在上世紀70年代的美國紐約,作為社會低層人民反種族歧視、反戰、反性壓抑、反權力壓抑的運動思潮中表達的重要形式而迅速發展。
此后,作為一個游走在公共與私人之間的藝術,涂鴉者大多夜晚出動,在城市空白的墻面上迅速留下自己的痕跡,與城市管理部門和警察永無休止的捉迷藏。
當涂鴉由文字過渡為大型精致的卡通圖象形式之后,學院派藝術家開始跟進,出現了專業涂鴉人,類似像聯盟的團體也紛紛出現了,之后涂鴉繪畫開始進駐藝廊和博物美術館。世界各國便興起了一股涂鴉熱潮,而商業上的涂鴉也被運用得越來越嫻熟,剛剛在上海結束的“涂你個鴉”的展覽就是西方涂鴉界在中國的一次試水。
當代中國人記憶里,最早進入公共空間里的涂鴉,是從上世紀90年代初開始的。只是,那時人們大多把它當作了城市垃圾。
當時,在北京等待拆遷的斑駁老墻上,經常會看見這樣一個人頭像面朝左,無發,中國式的鼻頭,突出的雙唇,狹窄的額頭,或許這個大人頭還會被掏空,透過這個用殘墻構成的頭顱,看到的是現代建筑,這就是著名涂鴉藝術家張大力的涂鴉作品《對話》。
對于張大力來說,這只是他畫實體畫靈感枯竭后轉向涂鴉創作的一個開始,多年后,張大力練就了一身好武藝,在距離墻壁20厘米左右處,僅用不到1秒鐘的時間就能畫好一個大人頭。
生于70年代的nacha視頻工作室成員毛心畫涂鴉有三四年了,她認為,不會畫畫的人照樣可以涂鴉,“注重內心的表達,對技法的要求不高,這是涂鴉最吸引人的地方。”
涂鴉在中國的出路
事實上,作為私人藝術,涂鴉的公共表達,自古來一直受到各國政府的注意。因為,政府很難讓每個社會成員一律都內心喜悅地表達,而如果公共墻體上都爬滿憤世嫉俗者的涂鴉之作,政府就會覺得它苦心設計的美好花園里長了太多毒草。
在中國的城市公共空間內,涂鴉作品涉嫌影響市容,所以它和狗皮膏藥般的小廣告,享受著一樣的待遇,隨著城管隊的四處出擊,涂墻已經成為了眾多涂鴉愛好者久遠的記憶,或是一個根本無從實現的夢,即使有一些美術館偶爾做小規模的涂鴉展覽,展覽結束后也不對墻上的涂鴉作品進行保留,涂鴉愛好者們只能望墻興嘆。
而涂鴉作為人的一種私人表達,始終有尋找表達場所的欲求,所以,當網絡出現后,大量涂鴉者登陸到了網絡平臺。
“涂鴉王國”就是以涂鴉為主題的平臺網站,成立兩年多,就有4萬多的注冊用戶,年齡從10到50歲不等,半數從事和繪畫有關的學業或職業,也有很多業余愛好者。這個網站是由四名愛好涂鴉的人建立的,他們希望在“涂鴉王國”營造一種非商業的涂鴉氣氛,讓涂鴉愛好者們可以互相交流和學習到更自由和開拓的繪畫方式,同時還會盡力為作者組織合法的涂墻活動,并推動一些優秀的涂鴉者出版自己的畫冊。
今年5月,剛把設計工作室搬到北京大山子798工廠的毛心,在涂鴉王國上發了一個邀請帖,請愛好涂鴉的朋友來她的新家做涂墻,結果這次經歷成了很多涂鴉愛好者處女涂。前后來了100多個人,幾天的時間把工作室所有能畫的地方都畫遍了。墻上地上冰箱上電表上,畫有雷鋒頭像、用電門作臉的米奇老鼠等,整個屋子變得五彩斑斕,活潑生動起來。而來畫畫的人的反應也不一樣,有人來了連著畫一天都不停筆,也有的人不知所措,羞澀地想走。
運動產品設計師一冰認為,目前國內的一些優秀的涂鴉作品中滲透出中國的特點,雖然許多人從形式上借用了外國的東西,但用了許多中國元素,如佛、祥云、羅漢、中國結、中國字體等。
廣告創作者吳宏認為,國內公共化的涂鴉仍然處于初級階段,大部分人涂鴉還是以簡單的字體和圖標為主,一些有美術基礎的人雖然可以畫出較成型和有自己風格的涂鴉,但難以擺脫日本卡通涂鴉的痕跡 與作者從小看日本漫畫長大所受的美學熏陶有著直接的聯系。
雖然涂墻的機會不多,但涂鴉者依然想盡各種辦法在公共空間展示,從而獲得人們的注意,貼紙就是方式之一。一冰想把自己的作品印成貼紙,偷偷貼在諸如地鐵等各種角落,想到人們爬在上面打量的情景,他異常興奮,“我想通過這種方式為自己做宣傳,或許有一天我可以做自己設計的涂鴉品牌。”(來源:中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