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奧運會田徑男子110米欄第一輪比賽，8月18日上午在北京奧林匹克公園內的國家體育場舉行，被十幾億人關注的劉翔因傷不得不退出比賽。 中新社發 任晨鳴 攝

　　“直到最后一刻，他還是在堅持，一直在堅持，他是在玩命啊！”說到這里，54歲的孫海平再也止不住悲傷，“不到萬不得已，劉翔絕不會退賽的……”新聞發布會臺上，師傅老淚縱橫泣不成聲，臺下，很多記者也在淚眼朦朧中記錄著中國飛人傷退的前前后后。

　　多年隱患　一朝加劇

　　劉翔傷退，很多人腦中第一時間閃現的就是他在美國拉傷的大腿還沒痊愈，但孫海平說，“大腿是今年開始他才感覺不舒服的，談不上突然拉傷，是逐漸積累起來的，從今天的情況看，他的大腿已經完全治療好了。造成他退賽的其實是腳跟的傷勢。”

　　2007年7月，剛從歐洲參賽歸來的孫海平證實了那一點，“腳跟的傷勢具體哪天發生的很難講，可能有六七年的時間了。應該說在2004年雅典奧運會前，這個傷就有了，恢復一段好一點，大強度訓練以后他又有反應，一直到今天。”孫海平的聲音越來越低。

　　天生右腳　異于常人

　　很早之前，記者就知道劉翔的腳與常人有些不同，“我們每次在大賽前給他設計鞋子，征求他的意見時，他總會要求特別給他的右腳跟部給予特別保護。”這些年為他設計鞋子的設計師最清楚，翔飛人的鞋子左右腳有多大的不同。右腳的尺碼要比左腳大足足一碼，原因就是右腳跟部內側加了厚厚的保護墊。從這個細節不難看出，劉翔的右腳跟腱其實一直處于“亞健康”狀態。

　　“他的傷實際上是跟腱末梢附著在跟骨那個地方有問題。劉翔的腳跟一般人有點不一樣，他跟骨比別人要突出一點。最開始跟腱上的膜被磨破了，形成一個泡，挑破以后長成硬繭，后來又磨，就磨到里面去了，最終形成現在這個問題。”與劉翔一直情同父子的孫海平一邊講述一邊自責。

　　開始幾乎沒人對這個小小的跟腱引起過足夠重視，常常會覺得只是鞋子不合腳，豈料禍根已經深深埋下。隨著奧運備戰強度越來越大，跟腱出現酸痛也越來越頻繁。

　　最后一練　激發傷痛

　　8月16日，劉翔在國家體育總局訓練局里進行了入住奧運村前的最后一場訓練。量不大，但強度不小。那一天，孫海平懸了很久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因為愛徒終于在一個多月邊療傷邊咬牙訓練的情況下跑出了12秒98。也是那一天，孫海平剛剛放下的心馬上又提到了嗓子眼。當天下午，劉翔就來報告，“我的右腳跟今天又疼得厲害了。”

　　孫海平心里咯噔一下，當天晚上，住進奧運村的頭一件事，就是去醫院做核磁共振。“拍了幾十張片子，專家都反復看。”孫海平說，懷疑是有碎骨頭留在腳跟處，但最后沒發現，“最終確診為‘肌腱末端炎’。”

　　剛住進村，劉翔就先去了一次醫院，很多人都覺得不是個好兆頭。但師傅卻說，他很感激劉翔，因為劉翔從來沒有想過放棄，而且，情緒幾乎看不出任何波動。

　　進村第一晚，師傅就沒睡好，“第一輪可能拼一下就過去了，關鍵是回來后我們怎樣幫他恢復，讓他盡快脫離傷痛，然后盡力去比以后的比賽。”當時，孫海平怎么都沒想到弟子的傷痛根本連第一輪都過不了關。

　　熱身時分　以疼治疼

　　18日上午，“鳥巢”上空無云。9時15分，玲瓏塔邊的田徑熱身場，劉翔一襲紅色現身，這離他正式上場比賽還有兩個半小時。褪去外套后，他開始了慢跑熱身，臉上帶著笑容。但情況在一小時后發生了突變——一次右腳蹬地后，劉翔突然跪在了地上，“那時他的跟腱已經疼痛難忍，右腳作為起跨腿根本做不了動作，一撐就軟。”孫海平的心一沉，望著愛徒滿臉焦急，他趕忙招來醫生緊急處理。

　　冷敷，不行，劉翔疼得齜牙咧嘴；再上噴霧，也不行，疼痛沒有絲毫緩解。

　　劉翔腳疼，孫海平心痛，隨著檢錄時間一分一秒地逼近，孫海平和總教練馮樹勇小聲商量起了對策。此時的劉翔自己也在做著最后的努力，他拼命用右腳頂，試圖頂起來。望了眼徒弟，孫海平的眼圈紅了，他一咬牙，叫來了場邊三名醫生，“這是最后的努力。”

　　這最后的努力居然是“以疼治疼”！醫生們用力掐著，強烈的刺激，讓劉翔疼得渾身發抖，禁不住慘叫出聲來……事后回憶到此，孫海平失聲痛哭。

　　最后關頭　決定硬上

　　11時20分，賽前半小時就是檢錄時間，劉翔決定硬上。“他看了我一眼，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堅強。”中國田徑隊總教練馮樹勇見證了退賽前的一幕幕。

　　運動員通道里，剛剛經歷過錐心般疼痛的劉翔大吼了一聲。四周沒人，但他的聲音一直穿透出去，在檢錄口外面的孫海平很清楚，那是徒弟在給自己鼓勁。

　　壓腿后，劉翔嘗試著跑了兩步，右腿跟腱還是疼。他蹲下，用力按壓著，他想用方才那三名醫生以疼治疼的方法來自我麻痹！隨后，他又跨了兩個欄，第三個欄避開了。

　　11時50分，發令槍響，七人沖出，槍再響，有人搶跑。劉翔直接走出了賽道，回到運動員通道。“他跟腱的疼痛太厲害了，麻木根本堅持不了15分鐘，當他恢復知覺后，那樣的痛感別說發力蹬腿了，就連走路都是一步一個鉆心。”孫海平說著，又是一串淚水。

　　先找到一個角落，劉翔一下坐在了地上，沉默許久，他又往運動員休息室走去，這段路他走了很久，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文匯報記者 王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