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事后感謝,還是“鋪路”,甚至送錢送禮以求得心理的平衡,這種環(huán)境我認為要改變。這種環(huán)境把領導干部包圍起來,像個網(wǎng)一樣把你網(wǎng)住了,叫你跳不出這個網(wǎng),沒有辦法下這個決心,慢慢地陷入。我當時就感到了這種負擔。
對話:錢多了是個負擔
記者:給你送錢的有二百多人,這些人你都熟悉嗎?
陳兆豐(簡稱“陳”):我都熟悉,不熟悉的人給你送錢你會要嗎,反正我不會要,另外我也不會接待他。對于他們送的錢,不該收的我不會收,該退的也一定要退還,這樣前后陸陸續(xù)續(xù)退了80多萬。(在定遠)也可能有少數(shù)人對我有意見,但是大多數(shù)人不會對我有意見,我還是肯給人辦事的,也是肯助人為樂的。我當時秉持一個原則,叫無功不受祿,這個錢總的來講是來源不正嘛,叫不義之財。我這個人辦事還是比較實在的。
記者:人家為什么會給你送禮送錢?
陳:是因為我當了主要領導,我手中有權,我能以權為他們辦事,不然的話也不會給我送禮。
記者:到人大工作后你好象就沒有受賄。
陳:你沒有權力了誰給你送?怎么沒有人送錢給農民、工人?!
記者:為什么沒有狠下決心,做到堅決不收,或者堅決退掉?
陳:在這個問題上沒能“堅決”,還是因為主觀上的原因。我如果做到了,全部退出來,現(xiàn)在我不還是光榮的一個人嗎,不還是領導干部?就是沒能做到這一點。
記者:那些向你行賄的人后來也在收受賄賂,有的已構成了犯罪,你覺得有沒有受你影響的因素?
陳:受我影響的因素肯定是有的,我是主要負責人,在這方面沒做好,沒當好帶頭人,沒盡到黨的領導干部的職責,很大程度上加重了這個負面影響。
記者:對家人的影響呢?
陳:妻子受我拖累,他們在外面比我坐牢還難受,這個是我對不起他們的地方,也是無法挽救的,我給家庭、孩子、親戚帶來的無法挽回的影響,使他們背上了一個沉重的不能解脫的包袱。這對我來講是終生的遺憾。
記者:你現(xiàn)在對錢是不是有了新的認識?
陳:我想一個人獲得了基本的生活資料,再有一點零錢花花,應付應付禮尚往來,就足夠了。錢多了是個負擔,很容易讓人走上犯罪道路。中國有句古話叫作“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雖然比較陳舊,但還有一定的生命力。
雖然我有了這么多錢,生活還是像個苦行僧,沒什么變化。我家屬是個克勤克儉的人,一分錢她都會保管得好好的,所以我家的財產是完整的,一點都沒有向組織上隱瞞。我所有的家產家里一點都沒有,全部都在外面,他們(組織上)一點也掌握不了,而且他們很難掌握,后來還是我主動交代了。現(xiàn)在是人財兩空,人也被判了罪了,錢也全部交掉了。
記者:現(xiàn)在回過頭來對自己有個什么樣的評價?
陳:你不能說這個人一生下來就是腐敗分子,人都是父母養(yǎng)的,也都是在仕途上、在工作上兢兢業(yè)業(yè)地干出來的。就我陳兆豐來講,在后期這十五年中連升幾級,不是憑行賄受賄得來的,也是做了大量實事的。
記者:今后怎么考慮的?
陳:犯了罪,就好好坐牢吧,沒有什么不服氣的。我曾經跟我家屬說過,我現(xiàn)在已經是最后一步了,就是保持晚節(jié)問題。我說其他問題都不至于犯大的錯誤(一個人不能說沒錯誤,有的甚至有嚴重錯誤,但是構不成犯罪),惟有經濟問題,這可是個犯罪的事,這證明我當時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了。
記者后話:
窮苦孩子出身,生活艱辛而純樸,經過自身的努力,走上了領導崗位,開始很想干一番事業(yè),也能做到廉潔自律,后來隨著權力的過于集中,慢慢放松了對自己的要求,讓交換和實惠這些商品價值觀念進入自己的思想領域,進而心安理得地運用于其權力空間,以致在犯罪的道路上越滑越遠,回過頭來才終于認識到“錢多了是個負擔”。從這樣的經歷來看,陳兆豐無疑是一些領導干部后來蛻變?yōu)樨澒俚囊粋標本。
透過陳兆豐的敘述和與記者的對話,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陳兆豐似乎是一個充滿矛盾的人,一方面他認識到走上今天這一步,主要是自己主觀上的原因,是自己的黨性鍛煉不夠,是金錢腐蝕了他的靈魂,另一方面他卻矢口否認自己行為權錢交易的本質,把別人到他家來送錢送禮辯解成自己“人緣關系好”,無功不受祿。當然他也沒忘標榜自己如何地親民愛民,如何地辦事實在、助人為樂。這種認識上的矛盾性恐怕也折射出當今某些正處于腐敗邊緣的領導干部的心理狀態(tài)。從這個意義上說,身陷囹圄的陳兆豐思想認識上的兩面性同樣具有警示價值。
此外,文中所揭示的一些官場現(xiàn)象和所謂的潛規(guī)則,也相當讓人警醒。
(來源:新安晚報;吳貽伙 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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