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年前的今天,在南京發生了一場舉世震驚的人間慘劇,30萬人慘死于日軍的屠刀之下,為了告慰亡靈,也為了搜集南京大屠殺的歷史證據,近兩年來,南京一批研究機構、專家學者一直堅持著尋找遇難者姓名的工作:從海內外的檔案史料里,從被調查幸存者的口述中,一個個曾經鮮活卻被無情戕害的生命,逐漸重新被世人了解。在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69周年紀念日,本報記者專門走訪相關專家,最新了解的情況是,明年底,首本遇難者姓名錄將正式出版;而擴建后的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哭墻”上的遇難同胞姓名也將大大增加。
海外檔案發現新線索
在一張約60年前填寫的“南京市人口傷亡調查表”中,家住門西杏花村13號的趙其發詳細申報了一家四口被日軍殘害的事實:在1937年12月11日,79歲的趙傅氏被日軍“槍打”;12日,48歲的趙陸氏被中島部隊“炮打”;13日,47歲的趙其貴以及18歲的趙芳寶也被日本人殺死。并注明“趙傅氏趙陸氏在門西杏花村死,趙其貴趙芳寶在城北三茅宮死”。
這份調查表就是南京學者近來從海外搜集到的大量新證據之一,里面提到的這些姓名也在塵封數十年之后重見天日。南京大屠殺史料集第十九集《日軍暴行調查委員會調查統計》主編郭必強研究員告訴記者。“搜集遇難者姓名,是南京大學、南京師范大學、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等機構及專家學者共同致力的工作。2004年南京大學組織了一批專家專程赴臺北查閱檔案,發現了不少珍貴資料。當時凡是標題中有‘遇難同胞’的,我們就帶回來,據粗略估算,新搜集的遇難者姓名就有數千個。今年,我們再赴臺灣,又發現了數百個遇難者姓名。”
郭必強指出,“尋找遇害者姓名,海外檔案資料是我們的一個主攻方向。”據南京大學南京大屠殺史研究所所長張憲文教授介紹,除了臺灣之外,這兩年南京大學還陸續派出老師到美國、日本、歐洲等地搜集資料,其中主要是有關東京審判的原始檔案,而遇難同胞的姓名每次都會增加。”
婦女難童“呈文”報亡人
在國內現有的檔案史料中,研究也有新的發現。在當時國民政府進行的調查中,有不少大屠殺中幸免的南京市民送來了長短不一的“呈文”,字字血淚,行行控訴。
在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和南京檔案館中,均藏有這樣的呈文。記者看到,家住南京中華路小牽牛巷廿二號的蕭潘氏給南京市政府的呈文中寫到:“民國廿六年冬月十一日,日敵攻進首都,氏與兩子夫等在家中未入難民區,不幸日敵冬月十一日闖進氏宅,將長子蕭忠梁,卅一歲,拖拉至九兒巷被日軍亂刀慘殺非命,又氏婦蕭漢奇,五十一歲,冬月十三日日敵又闖進氏宅,將蕭漢奇拖拉出去以致杳無音信,不知慘殺何處……”
家住中華門東仁厚里5號的柯榮福遭遇更為悲慘。南京淪陷時,他和妻子到鄉間避難,家中留有父母、兄嫂、侄男女等,并未遷進難民區,但“居住荒僻”,近鄰城墻,全家將門前空地筑成防空壕,老幼避難于此。不料“敵寇入城大肆搜查將祖遺坐落石觀音十七號房屋四間二廂全部焚毀,殺死民父名柯大才,母徐氏,長兄柯榮貴,二兄柯榮春,三兄柯根榮,嫂方氏,侄小保子,侄女雪美,合計八口……迨至稍安進城到家見一片瓦礫,尸體遍地,慘不忍睹,如此痛恨終不能雪目。”除了本人控訴,他還找到一區仁厚坊五保保長馬春財作為證明人。
郭必強因為整理研究的緣故,曾接觸到大量呈文。他向記者表示,這些呈文有相當一部分是以王陳氏、劉馬氏、杭朱氏等家庭婦女的名義所寫,還有相當一部分是以年僅10余歲的難童陳樹良、陳樹瑤、陳桂霞等名義呈上來的,足可證明,她們的丈夫、父母等都被殺害,尤其可以證明殘暴的日軍所屠殺的是大量青壯年男子的事實。
民間調查尋找逝去的記憶
從2004年起,大屠殺幸存者調查就成為南京大學歷史系學生暑期社會實踐的一項重要內容,今年更是擴大到全校多個院系學生共同參與。歷史系張生教授介紹說:“以往調查南京大屠殺的遇難者和幸存者,一般都是在城內。我們考慮到,當時日軍有一支國崎支隊接受了截斷中國守軍退路的任務,他們從烏江鎮過江,并駐扎到了浦口、六合一帶,這一地區極有可能發生屠殺行為。于是我們組織學生來到浦口,訪問了157名經歷過南京大屠殺的老人。今年我們組織30多名學生在浦口沿江鎮、泰山鎮的所有自然村調查,又找出了100多位幸存者。”
珠江鎮中心村92歲的馬家才老人回憶道:“馬義山,幫人家做活的,當時二十七八歲。日本人用刺刀捅了一下,見沒死掉,逼迫宋老頭用榔頭捶他的頭,捶扁了腦袋。孫春和,日本人來時,他沒跑,在自己家被按在小板凳上,一槍打死了,當時60多歲。史朝貴,30多歲,上街去買東西,回來時與一隊日本人擦肩而過,日本人在身后開槍殺死了他。”
遇難者名錄明年爭取面世
“南京大屠殺發生之后,政府已經撤離,占領城市的偽政權雖也有調查,但有掩蓋性和欺騙性,是不可信的。國民政府的調查,主要還是在抗戰勝利之后,從1945年開始的,遲滯了8年的調查,無論你怎么細致,都會有很多不完善的地方。而且有不少從滬寧沿線城市逃到南京的難民是全家遇害的,無人知道他們的悲劇。再加上連年戰爭,一些幸存的老百姓在此后的兵荒馬亂中也不幸喪生,導致線索中斷。此外,很多老百姓的文化水平和認知水平比較低,家中雖有親人遇害,但在戰后也沒有向政府報告。所以,即使是當時的檔案文獻,也只能記錄部分遇難者的姓名。活著的幸存者如今也已經越來越少。”昨日,郭必強感慨地說,“不過,雖然難度大,但搜尋工作一定要做,這是證明南京大屠殺史實的重要依據。如果錯過現在的時機,以后難度會更大。”
張憲文認為,“有名有姓有地址有年齡甚至還有如何被害、施暴部隊的遇難者名單,就是最好的鐵證,對批駁日本右翼勢力是最有益的了。我們的《南京大屠殺史料集》去年出了28本,我們將根據新搜集的資料,明年年底爭取再出20本左右,其中就會包括一本遇難同胞名錄。”
尋找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的姓名,是對他們的悼念,是留住一份回憶,更是歷史的證明,南京不會忘記,歷史也不會忘記,南京的學者們都對記者這樣強調。
(來源:揚子晚報;作者:于英杰、王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