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西沙島上呆兩三天的人,都會被西沙的美所震嘆:島上碧海藍天,鳥兒齊鳴,魚兒嬉戲,猶如“世外桃源”。
然而,時間一長,這世外桃源上最人性化的描述非“孤獨、寂寞、空虛”莫屬了。
“有沒有船,什么時候船能上來”,上島第四天,實習生小吳總是焦慮得坐立不安,逢人就問“有沒有船,什么時候船能上來。”她與四天前剛上島時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記得剛出船倉時,我們都被西沙的美驚呆了,她一個勁地驚呼:“多美。
在我們眼中,飄在蔚藍天空中的雪白的云朵,好像離海面很近,似乎跳一下就能扯下一塊來;游在清澈見底的五彩魚兒,成群結隊地在追逐嬉戲;盤旋飛翔在西沙島上空種類各異的海鳥,正在千鳴萬囀……
可隨著時間一天天過去,島上生活的乏味、艱苦讓我們恨不能長雙翅膀飛回去。
我們所處的永興島是西沙群島中最大的島嶼。在這個面積為2.1平方公里的礁島上,我們每天見的是同一張面孔,看的是同一期報紙,走的是同一條路,做的是同一件事,甚至在島上,一眼望過去似乎都是一身白色軍裝的男官兵們。西沙工委工會主席吳峰調侃道“這里的蚊子都是公的!
僅僅幾天我們就如此焦慮,那么,常年生活和工作在島上的干部職工又是憑著一種什么樣的力量扎根在這里的呢?
兩本日記的約定
從畢業到西沙,從約定到分手,西沙工委宣傳科的副科長溫一凡,這些年來一直小心珍藏著鎖在抽屜里的兩本日記本,那是見證了他唯一一次戀愛的“見證者”。
1999年,從西南財經大學畢業的溫一凡毅然放棄了與女友雙雙留成都的機會,選擇到條件艱苦的西沙當一名志愿者。
當時,溫一凡對女友約定,要她等他三年,就三年,三年后他一定回去與她結婚?烧l知溫一凡這一上島就是8年,約定執手終生的女友竟成了他人的新娘……
“我不怨她,當年倆人兩地分開確實太苦了;沒條件常常通電話,寄的信也時常受臺風影響幾個月后才能收到!睖匾环苍诨貞洰斈旮星榈钠D辛時,眼里更多的是一種釋懷。
1999年,永興島上的通訊設備還很落后,那時還不像現在這樣幾乎辦公室都安裝電話,2003年也通手機了,甚至公用電話門庭清冷;太久沒有見面的朋友,可以很便捷地上網打開視頻,馬上就可以清晰地瞧見對方,開懷暢聊……
而對于當時島上的干部職工來說,這一切簡直就遙不可及,也從來不敢奢侈地想過!西沙僅靠辦公室里唯一的一部老式的電話機與外界保持著聯系。這唯一的一部老式電話機,維系著他們與親人的心,只要能摸上電話,講個一分鐘,排幾小時的隊伍都是幸福的!
當年,溫一凡與女友就是靠著這部電話機才能聆聽到彼此的心聲的。
然而,這要排上幾個小時,才能等上幾分鐘的“聆聽線”已經遠遠不能傳達他倆當時炙熱的情感。
于是,溫一凡與女友便有了“日記約定”。
約定彼此每天都要為對方堅持寫一篇日記,等見面之時用以相互交換,作為倆人愛的見證。
可就在溫一凡到西沙工作的第二年,倆人交換第二本日記時,受不了長期兩地分離的女友向溫一凡提出了分手。
“‘君在長江頭我在長江尾,相見之期兩茫!@是我女友在日記里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呵,我現在挺理解她當時的不易的,你說,有哪個女孩受得了和自己的男友長期分開的?現在,介紹給我的姑娘一聽我在西沙工作,就再沒主動和我聯系過!睖匾环哺尚陕,似乎有些無奈地說道。
在西沙,像溫一凡這種到了適婚年齡還孤身一人的工作人員不在少數。
對家庭的愧疚
1995年,林志標作為海南省西、南、中沙群島的一名志愿者正式上島工作。當時,這位從海南師范大學本科畢業,年僅22歲的年輕人沒有想到,自己竟會在島上,一干就是12年。
林志標是西沙工委人事科的一名干事。在島上那間簡陋的房的無數個夜晚里,林志標那遠在?诘募乙辉龠M入他的夢鄉里。與島上的孤獨、艱苦、空虛相比,林志標的家簡直是充滿了歡聲笑語:憨厚樸實的父母、善良體貼的妻子、天真活潑的孩子……
他說,在西沙工作的人,都是跟他一樣,對于家庭,對于孩子,一直有著沉重的愧疚感。
林志標說,只要是“西沙人”,從成家到小孩出世,從小孩成長到父母年邁多病,總會錯過家中許許多多的事情,快樂的,不快樂的。
“孩子受教育是家里的大事,就在家里妻子為孩子上學的事情四處奔波時,在西沙的父親卻什么忙也幫不上,只能干著急,這樣的故事數不勝數!
林志標回憶說:“單位有位職工,一想起為兒子當年上學的事情,至今還心懷愧疚,逢人必說其作為父親的無奈。當時,其兒子一出生戶口就隨著父親的戶籍落在西沙,想不到這為打算升初中的兒子帶來了很多莫名的不便。家住海口市龍華路的這名職工,兒子本來可以進一所離家近教學質量好的中學就讀,可是學校卻以是‘非轄區內的學生’而拒絕,因為兒子的戶口是在西沙。后來,這名職工的妻子四處找人,托了好多關系才把兒子送進了龍華路附近的一所中學!
除此之外,“西沙人”對年邁的父母,對自己的親人,面對一些本應該做到的事情,一直都沒法做到,留下來最多的還是無奈和愧疚……
安檢口的揮手
其實,在西沙,每個成家后夫妻分離兩地的駐島官兵及干部職工都有著與林志標同樣的感受。
1990年上島的陳儒峰和1989年上島的馮月娥在島上是令人羨慕的一對,可是,兩口子的生活遠遠沒有人們想像中那么美好。
雖然同在島上工作,同是西沙工委下屬的食品公司的職工,可陳儒峰夫妻倆見面的機會卻特別少;因為受島上缺水、缺菜、高溫、醫療衛生條件差等客觀因素的制約,陳儒峰和馮月娥僅一歲多的孩子不能長時間和他們在島上一起生活。
為了解決家庭的實際困難,兩口子商定把休假時間錯開;一個人在島上工作時,一個人下島回家照養小孩。
于是經常出現丈夫上島妻子就必須回家、或者妻子上島丈夫就必須回家的狀況,這樣,他們夫妻每次相聚的時間也就是供給船在島上卸貨的33個小時。
有一次,由于天氣原因,補給船上不了島,輪休的工作人員只好乘坐部隊的補給飛機交換班,馮月娥乘坐的飛機剛降落在三亞機場,陳儒峰必須乘這趟飛機前往西沙,于是夫妻就只有在路過安檢的時候握了握手,交換了鑰匙,囑咐了幾句,就匆匆忙忙分開了,看著飛機徐徐上升,一向堅強的馮月娥的眼淚一顆顆的滴落下來……草海桐聽完這些感人的故事,記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八麄兙拖駦u上的本土植物草海桐那樣,不怕日曬,不怕雨淋,不怕風吹,扎根在礁石上,默默地承受著孤獨、寂寞和空虛。他們與部隊官兵一樣,住集體宿舍,吃集體食堂,每周星期一早晨升國旗、唱國歌,星期三、五早晨出操,幾十年如一日,一直干到退休。形成了愛國愛島、不怕艱苦、甘愿吃虧、安心守島、默默奉獻的西沙精神!蔽魃彻の睍、辦事處主任譚顯坤在歡迎記者前來采訪時的這席話一直在記者心中回蕩。
草海桐,也稱羊角樹,屬熱帶常綠灌木;在西沙,到處可見這種長成一簇簇,密不透風,蔥綠欲滴的灌林叢林,是我們在島上看到的最普遍的植物。
草海桐多生長在珊瑚石沙地或瘦瘠的沙灘上,折枝插地就能生長,幾乎覆蓋整個西沙。草海桐油綠厚實的葉子,透著一股頑強與堅忍的生命力。
在一叢與人齊高的草海桐面前,吳峰向記者伸出拇指夸道:“草海桐的生長對保護島嶼的沙灘,改善島嶼生態環境起到很好的作用!
凝望著一簇一簇的草海桐,駐守在西沙的干部職工和草海桐就不由自主地在記者腦海中相互切換……(賴志凱 吳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