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野生華南虎的新聞,目前陷入了這樣的局面:多方鑒定的結論,都傾向于拍攝者周正龍提供的“照片”為真,即前期為一次拍攝成像,后期也未經PS作偽。以此可以證明,拍攝者與被攝對象,確實曾經在同一時空中相處。但類似鑒定所確定的照片之“真”,卻無法確定周正龍所稱“我拍到了野生華南虎”這一陳述為“真”,因為目前的所有鑒定,都無法判定照片中的被攝對象,究竟真的是一頭野生華南虎,還是如質疑者所猜測的是一只玩偶,或干脆是一張噴繪的圖片。
大家都在呼吁追究“真相”,甚至有人充滿信心地憧憬著“水落石出”。但鑒于上述的局面,卻有必要提醒期待著真相的人們,尤其是那些已經主觀認定周正龍作假的人們,目前所能呈現的所有信息,既不足以證明照片中的野生華南虎為真,卻也無法證明其為假。因此,周正龍本人的陳述,是我們目前所能獲知的唯一“真相”,只要他本人不改口“自首”(如中科院專家傅德志所建議的那樣),這一“真相”便無法因被證偽而推翻。
當然,按照“水落石出”的思路,進行一次大規模的考察活動,以其所獲得的第一手“真相”質證周正龍所陳述的“真相”,是最徹底也最有力的辦法。但主張采取類似手段的質疑者或許沒有想到,如果考察中發現了野生華南虎,則等于幫助周正龍對其陳述進行了一次證實;而考察中沒有發現華南虎,卻無法作為對周正龍陳述的證偽———這次沒找著,不等于下次也找不著;你們沒碰著,不等于周正龍也碰不著。
因此,只要周正龍本人不做另外的陳述,則此次所謂的“華南虎照片事件”便只有兩個可能的結果:一是終于有人再次找到更可信的證據以證明周正龍的陳述為真;二是這樣的證據遲遲不能出現,而使此次的照片事件成為無解的懸案。而以筆者的判斷,即使出現支持周正龍的證據,也不會是在短期之內,因此,我們有必要做好心理準備,在很長的時間里面對一個似真若假、將信將疑的懸案。
日前,照片拍攝者周正龍和陜西林業局相關負責人進京,“面見”國家林業局相關負責人。雖然輿論對由國家林業局出面給出“權威”鑒定充滿期待,但國家林業局卻表示對照片真偽“不做鑒定”。如此做法固然會讓一部分習慣于相信政府權威的人們失望,但謹守科學實證立場,不卷入依據不足的真偽之爭,國家林業局的這次選擇,其實倒是值得鼓勵,雖然照片的真偽將因此而更成為無解的懸案。
這樣的懸案,其實也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實,人類遠沒有偉大到窺破一切真相的程度,人類求知欲望與認識能力之間的差距,使我們不得不面對無數懸案。那種以科學精神的名義,試圖不顧一切地破解所有懸案的沖動,其本身便不那么科學。
而面對“野生華南虎懸案”,我們更應該提醒官方和公眾保持必要的克制。首先,不要為了追求“水落石出”而組織超出科學規范的考察活動,以免打擾了可能存在的野生華南虎。畢竟,野生華南虎的確實存在比我們解開一個懸念的沖動更加重要。其次,千萬不要開展圍繞野生華南虎的旅游活動,至少不要出現類似“神農架野人考察之旅”之類的商業活動,對于莫須有的“野人”,打擾也就打擾了,對于確實可能存在的華南虎,有組織的商業化打擾,卻可能是致命的。再次,不管國家林業局是否把秦巴山區確定為華南虎保護區,當地政府對當地自然生態的保護,都是以消極無為為好,即只要減少人類在山上的活動,其他一切都可以交給自然。對于華南虎和其他動植物來說,不被人類打擾,就是最好的保護,在“不打擾”之外的所有積極作為,都是添亂。在這方面,我們曾經收獲的教訓,遠多過積累的經驗。(張天蔚)
總之,既然懸案已經成“案”,就不妨讓其繼續“懸”著,直到我們有機會在不打擾它們的情況下與其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