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擊北京衛生局心理危機干預隊一次艱難的心理救援
在北京市衛生局派往四川災區參與救援的隊伍中,有一支專門負責心理危機干預的小隊。進入災區5天來他們奔波于醫院和民眾居住區,安撫那些在災難中遭受創傷的心靈。昨天,記者跟隨負責帶隊的回龍觀醫院副主任醫師王健,身穿防護服進入傳染病隔離病房,全程目睹了一次特殊而艱難的心理救援。
從茂縣災區轉送至成都鐵路中心醫院,五天來李淑芳一直拒絕截肢手術。
“疼,疼得很!”每當有人關切地詢問她時,這位81歲的老人便會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方言痛苦地大聲叫嚷。此時她在地震中被砸傷的左腳,宛如被火燎焦的植物枝杈,早已枯萎成漆黑的一團,腳面的傷口敞開了一條又長又深的寬縫。但是她卻不耐煩地對醫生喊道:“我不鋸腿!”
李淑芳的另一條腿裹著厚厚的石膏。“你就像這個樣子弄一下,把那只腳也包上,慢慢養著就會好的。”她反復告訴前來察看點滴的護士。在她看來,左腳的傷痛算不得什么大毛病;盡管此時主治醫師已經在她的病例上寫下了“干性壞疽”四個字。所有的醫生都告訴她,如果非要保住這條腿,她的生命便很可能因此而驟然終結。
讓老人同意進行截肢手術,對身經百戰的王健來說,是一次艱難的挑戰。
敞開心扉從親情開始
考慮到壞疽可能造成的傳染風險,王健必須穿上厚重的防護服,戴著口罩、塑膠手套等才能進入隔離病房。在此之前,他仔細向醫護人員詢問了有關李淑芳的所有細節;當聽說老人的5個兒子和1個女兒全部失去聯系之后,他的表情非常凝重。用專業術語來說,王健將親人稱為“社會支持系統”,“在破壞性壓力下,社會支持系統尤為重要。”他決定將親情作為打開老人心扉的突破口。
“請你看一下,過來看,疼得很!”面對出現在眼前的這個穿白大褂的陌生人,李淑芳似乎并沒有排斥的意思。“你家里還有什么人?”王健一邊觀察需要截肢的腳,一邊像是閑聊那樣詢問。
“家里還有兒子。”老人回答。
“兒子的情況你知道嗎?”
“不曉得。”
王健突然說出一句出人意料的話,“他們正在往這邊來的路上。”聽到這句話,老人的臉上掠過一絲愕然。但她馬上便將話題重新轉向那只需要截肢的腳:“要包上,包著慢慢來。”
“光包不行,治療不徹底……”王健的語氣似乎略帶一點猶豫。老人卻絲毫沒有妥協的意思:“完全不鋸,鋸了我不同意。”
“如果不鋸,可能會保不住命。”
“保不住就算了。”
眼看著雙方即將陷入僵局,王健淡淡地說:“我們大家都很關心您,您的家人也很關心您,兒子們希望能和您好好在一起。”
老人自嘲般地笑了:“5個兒子,各人都有個人的家。”“您是不是擔心鋸了之后沒人照顧您?”王健追問道。
老人告訴王健,只有30多歲尚未結婚的老幺和她住在一起。王健繼續追問:“如果他同意鋸呢?”老人不假思索地扭過頭去:“他同意我也不同意!”
對峙在“謊言”中化解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但是雙方對峙的狀態卻絲毫沒有出現轉機。盡管她承認左腳的傷口越來越疼,但當作為助手的孫大夫試探性地告訴她,如果不動手術可能會疼整整一年甚至更長的時間時,老人卻賭氣般地回應:“一年就一年。”她似乎不愿再面對這個話題,不耐煩地擺擺手:“不說了,不說了。”
面對這位思想頑固同時并不具備任何醫學知識的老人,一般的解釋手段顯然已經無效,王健意識到自己只能在對話中捕捉到老人的心理破綻。此時他的腦海中正在經歷一次重新選擇:“如果不能直接說服她進行截肢手術,至少也要讓她同意接受包扎之外的治療方式。”
“您自己想怎么治療?”王健問道。
還是那句嘀咕了數日的話:“給我包一下,慢慢就恢復了。” “您同意上藥嗎?”王健試探著繼續發問。
“同意。”看到對方似乎準備接受自己的意見,老人的態度也有了明顯轉變。“上藥的話,必須換一個地方才行,比如到治療室去,您同意嗎?”
“要用麻藥嗎?”老人第一次帶著關注的神情詢問醫生。“用麻藥,而且還要把不太好的地方處理掉,您同意嗎?”
當王健用這種婉轉的方式將截肢手術重新表述出來后,所有人的心幾乎都懸了起來,只有老人自己并沒有意識到這意味著什么,而她的回答更是突兀得有些出人意料:
“好!好!”她對醫生伸起大拇指,“感謝你!”
本報代尋李淑芳親人
王健立即向主治醫師通報了這一突破性進展。他承認這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言”,但是卻能夠達到挽救生命的目的。
然而他也同時提醒主治醫師,當麻醉藥的作用消失后,從手術中醒來的老人一旦發現自己被截肢,很可能產生更加嚴重的心理反應,也可能因為產生被欺騙的感覺而對王健不再信任。而此時最好的辦法是能夠盡快尋找到她的親人。
當得知李淑芳老人的一位外孫正在北京工作時,王健立即與成都鐵路中心醫院協商,提出由本報在北京為老人尋找親人的建議。“這位親屬具有一定的學歷,眼界比較開闊,更容易用親情來感動老人,使她接受截肢手術的事實。”
李淑芳婆婆的外孫你在哪里?
成都鐵路中心醫院的聯系電話:
028-86432243;028-86434237
本報熱線電話:010-852021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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