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縣城新址初步選在綿陽的板凳橋,板凳橋位于安昌鎮和黃土鎮交界處。對很多北川人來說,舍棄原縣城是個殘忍的話題,他們對那里有太多的不舍。
那座被兩山壓在中間、滿是巨石和廢墟的小城,承載了北川人太多的過去。
在向外人描述北川前,當地人都會細細地思量一番,在“神禹故里”、“千年羌城”或是“中國西部的花園”等等名頭里挑一個最響亮的首先介紹。的確,這座有1443年歷史的羌城,有太多的歷史可供講述。
在2008年5月12日之后,這些講述成為了對故土的回憶。
死城孤寂
5月25日,把守北川縣城入口的解放軍戰士和特警增加了人數,連大路旁的幾條山路上也有人值守。他們得到的命令是,將有直升機對縣城進行全面消毒,所有人禁止進城。
曾經沿著山間公路兩側綿延數公里的帳篷營房已消失。有一支部隊在路邊重新開始扎營,幾個綠色的帳篷立在一大片先前被整理出的空地上。這是剛抵達不久的武警水電部隊,準備解決北川上游的唐家山堰塞湖問題。
坐在車里,席西指著空空如也的山間公路說,這才是之前回北川的感覺,路上沒人也沒車,很安靜。 席西是羌族人,在成都一所大學讀大四,23歲的他粗壯、黝黑,典型的羌族人相貌,鼻梁上架著眼鏡。一直到19歲高中畢業,他的絕大部分時光都是在北川縣城度過。
地震后,這條路上曾排起了長長的車隊,有救援的,也有運送物資和搶救傷員的,距離縣城外的任家坪收費站幾公里外就開始堵車。在席西的記憶中,這條路上從未有過那么多車。
席西想回縣城再看兩眼,看看他的家、他的學校、他熟悉的樓房和樹木,但在路口,他被解放軍攔了下來,和其他想進縣城的人一樣。百般請求后,他被允許登上了一旁的坡地,這里可以眺望北川全城。
“很安靜,像死了一樣。”席西說,北川原來也很安靜,不過不是這樣的死寂,而是寧靜,閉上眼睛可以聞到花草的香味。
現在他面前的這座城市,被廢墟、落石扭曲變形,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消毒水味道。
這是地震后的第13天。
56年前的搬遷
根據北川縣志記載,北川古屬西羌,據查史料是大禹的降生之地,自古稱為“神禹故里”。
席西80歲的爺爺席聯杖曾是禹里鄉一個羌寨的頭人,寨子里的羌人最多時有四五百人。上世紀80年代,席聯杖因身體不好,被兒子接到了北川縣城。
在席聯杖的記憶里,1950年初北川解放后,就一直討論縣城遷址的問題。老縣城位于龍門山脈深處的禹里鄉冶城,土地貧瘠,交通閉塞。“沒多少平地,都是羌族的木頭房子,零散地在半山腰上,種啥子都不活,要走三天三夜才能出山。”
席聯杖說,1952年秋天,整個縣城搬到了北川縣曲山鎮,就是北川縣城的現址。“這里是一塊大平地,依山傍水,好蓋房子。當時縣城的家當也不多,沒一個月就全搬過來了。”
在當時的人們看來,這塊地方的確是縣城的理想場所——王家巖和景家山之間留出了一塊四五平方公里的平緩坡狀山谷,湔江在山谷最北邊繞了一個U字形。雖然還沒有走出龍門山脈,但距綿陽市區只有72公里,距省會成都186公里。
縣城在西邊的王家巖山腳下依著山勢建了起來,早先只有幾座紅磚房子和木頭房。從上世紀90年代開始,和國內許多城市一樣,北川縣城的老房子幾乎全被推倒,四五層的樓房一棟棟地拔地而起。隔著湔江河,對岸也開始新建了許多建筑,包括縣政府和公安局都搬到了河對岸,相對于老縣城,那里被稱為新縣城,背靠著景家山。
1992年,隨著新縣政府的建成,席西從老人大的宿舍搬到了縣政府旁的六層單元樓中。按席西的說法,他童年的記憶好像就從那時開始。
羌族特色
“舒服得很。閑適得很。”說起家鄉,一直說著普通話的席西不自覺地吐出了兩句方言,臉上流露出陶醉的神情。“春天的空氣就像被過濾過,非常清新,夏天氣候宜人,非常涼爽,冬天可以看到山頂白雪皚皚,家家都圍著炭火吃臘肉。”這里的生活節奏很慢,雖然家家有自行車,但幾乎沒人騎,踱著步走半小時,就能把新老縣城都逛遍。
每天晚飯過后,北川無論是新城區還是老城區居民,都喜歡散步走過湔江上的鐵索吊橋,到江邊的龍尾公園耍耍。公園面積不大,但設施完備,健身器材和溜冰場分別是老年人和青少年的最愛,而一旁寬闊的廣場,則給不分男女老少的羌漢居民提供了跳“鍋莊舞”(羌族民間舞蹈)的場地。
綠樹成蔭的夏禹路是縣城心臟地帶,沿著王家巖的山勢緩緩下坡,依次是縣醫院、民政局、郵電局、衛生局、幼兒園、法院、司法局……最讓席西津津樂道的,是每個建筑外觀上,幾乎都繪有代表羌族特色的羊頭圖騰。
受爺爺的影響,在城區長大的席西對羌寨和羌族文化有很濃厚的興趣,并在大學期間和好友建了一個關于羌族文化的網站。席西對于大城市并不感冒,只要學校放假,他總是第一時間回家。
北川縣城一年有三次大節日,除了傳統的漢族春節外,作為大禹的故鄉,六月初六的祭大禹是北川特有的一個節日。另一個更為盛大的節日,則是十月初一的羌族新年。
羌族新年的時候,晚上會在縣城每個路口點上一堆篝火,在火上烤全羊,一陣陣肉香會把附近的居民全部吸引過來。大家圍著篝火又唱又跳,一直到深夜。
盡管深愛家鄉,但席西也承認,北川縣城并不是游客們的最終目的地,“很多去禹里、猿王洞甚至九寨溝的游客可能會在北川住一晚。”席聯杖也一直覺得縣城的羌味不夠濃,他說很少有人穿羌族服裝,懂民俗的羌族人也越來越少了。讓席西欣慰的是,隨著小城的建設和環境越來越好,越來越多的綿陽人或成都人開始來北川過周末了。
席西不愿回憶5月12日那天的經歷,他的家庭奇跡般的沒有在地震中受到損壞,但席西熟悉的小城在地震中幾乎被夷為平地,席西失去了幾個母校、幾十名曾朝夕相處的老師、同學和朋友,以及自己深愛的家鄉。
夢想破滅
在縣長經大忠去年的一個報告中,他曾這樣描述北川:地處四川盆地西北部盆周山區,不僅是大禹故里、少數民族聚居地,而且還是古人類遺址、革命老根據地。
在經大忠這位土生土長的北川羌族人看來,北川的發展才剛剛開始。全縣有六成人口是羌族,人數約7萬多,占了整個羌族的四分之一,從1986年開始,北川開始爭取建立羌族自治縣。2003年7月6日,國務院下文批準建立北川羌族自治縣,歷時17年。2006年,北川被納入二類艱苦邊遠地區津貼實施范圍。
經大忠在任幾年時間,北川已投入數億元進行城市建設,繼續開發新縣城和拓寬老縣城。去年投資900萬元、日處理能力50噸的垃圾處理場已進入試運營。北川還將投資1200萬元建成污水處理廠。
這座和丹巴、康定并稱為“中國西部花園”的小城,已經被命名為市級衛生縣城,2008年的目標是創建市級文明縣城、省級衛生縣城和國家環保城市。
依靠能源、冶煉、機械、建材、采礦、印刷、茶葉加工為主的工業,以及新興的旅游業,去年北川羌族自治縣財政收入首次突破億元大關,全縣財政總收入達到1.14億。
地震毀滅了這一切。
“老縣城80%被垮塌的山體掩埋,新縣城被掩埋超過60%。”“北川縣城常住人口2.2萬人,當天逃脫的只有4000多人。”——地震第二天,拿著一份簡單的災情匯報,經大忠潸然淚下。
幾乎所有的工業被毀,千佛山等4A風景區受損嚴重,數條道路遭到毀滅性破壞,作為農業重要支柱的數百畝茶園遭遇山體滑坡和泥石流……
30年的猶豫
唐山大地震前幾個月,四川松潘就發生過一次震級頗高的強震,北川受損不輕。“當時地質專家專門來此勘察,指出縣城正好處在龍門山的地震斷裂帶上,且兩邊是易滑坡的山體。”北川縣委書記宋明說,專家指出,北川有被兩座大山“包餃子”的危險。
一語成讖。
很多北川人都知道自己站在一條長500公里、寬70公里的斷裂帶——龍門山斷裂帶上。但限于巨大的搬遷成本、加上北川拮據的財政收入,這座城市在漫長的30年中,一直未能搬遷。
席聯杖說,松潘地震后,人們都有習慣,將一個啤酒瓶倒放在床頭柜上,一旦瓶子倒了,立刻往屋外跑。后來每年北川都會有一兩次小地震,頂多就是山體小滑坡把山里的路毀了,大家就都不在意起來,久而久之也沒人再放瓶子了。
專家勘察的結論是,北川縣城原址已不適合城市建設。
席聯杖擔心異地重建縣城不能保持羌族的民族特色。“羌寨都在龍門山里,走出了龍門山,就像魚兒離開了水,羌族的特色就更難保持了。”老人舉了個例子,離北川縣城最近的羌寨只有兩公里,之前羌族新年用的火堆、全羊、咂酒都是羌寨提前數月準備,在節前一兩天,縣城專人去羌寨買回來就行,如果搬了新城,距離就遠了。
和經大忠一樣,大多數北川人都在回避遷城的話題,在他們看來,舍棄北川縣城是件很殘忍的事情。席西說,“生活了那么多年,北川就是家,家就是北川。沒有了小河街、龍尾公園,難以想象新北川的樣子。”
但生活總要繼續,和席西一樣,大多數北川人仍期待新北川。(記者 唐駿 北川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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