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0日早6時,成都軍區駐滇某部的諶營長如往常一樣,站在高點俯視山谷間蜿蜒至遠方的湔江河道。河道內由前方25公里處唐家山堰塞湖流下的水流舒緩平穩。
3小時后,洪峰來臨。
站在相同地方的諶營長感覺到土地在不斷顫抖,如雷的水聲讓他無法聽見面前的戰士在對自己說什么。
唐家山堰塞湖通過導流明渠泄流。8小時內1.2億方奔騰的洪水經過通口鎮。
這是唐家山下游的第一個住有近3萬居民的城鎮,雖然地震中受災較輕,但是在湔江上游造成的堰塞湖卻困擾通口鎮有10余日。
鄉村軍管
駐村軍隊難敵災民鄉情
疏散區設置卡點,仍難阻止村民離開安置點,一老人多次穿越不同山路,只為回家喂雞
通口鎮位于北川縣城下游不足10公里。泄洪時,鎮民趙興杰在附近山上的疏散點,在那里他可以清晰看見洪水漫過家園。在山上住了10日的他說,這些天就是覺得心老懸在半空。
趙興杰是5月30日上山的。
那天,留在通口鎮的村民被告知,馬上撤到山上,在他們頭上已經形成了一個2億多立方米的懸湖———唐家山堰塞湖。
災民撤退時很匆忙,好多人糧食都沒拿就跑上山。
據通口鎮上報的資料顯示,目前疏散至山上的災民共1000余人。
“貸款一百多萬的養豬場全都在淹沒區,人上來了,30多頭種豬還在下面。”養豬戶劉群華說,讓她痛苦的是,疏散區面積小,干部不讓把豬帶上來。受禁令限制她無法下山,只能眼看著洪水來把養豬場里面的豬卷走。
鎮上的一位干部回憶,在疏散進入10天以后,部分村民陸續開始私自下山。為了控制村民私自外出,鎮上想出了成立棚長、實行連棚制(一個棚子有人跑,前后兩個相連的棚子都要接受處罰)、派鎮干部駐點蹲守等辦法,不過仍沒能阻止村民私自外出的情況。
無奈之下只好請解放軍實行軍管,任何人外出都必須經駐軍最高長官同意后,派遣戰士一同前往。
諶營長說,部隊接手管理后,隨即在疏散區周邊設立了六個卡點,一經發現有人私自下山馬上勸返。
“你設立了欄桿,村民就繞著山往下跑。”把守關口的戰士說,軍隊設立崗哨后,一些急于回家的災民憑借地形熟的優勢,與戰士打起游擊戰。
期間最典型的是一個70多歲的老人家,曾多次翻山繞道,穿越各種小路幽徑,只為回家喂雞。戰士遇到他告誡說,這樣不安全。結果老爺子一句“我不怕死”,噎得戰士都沒話說。
逃生方案
多套預警方案保證零死亡
預警方式從動用現代工具固定電話、移動通訊,到原始地燃放煙花、搖旗和吹哨
“撤!”6月8日,諶營長向自己的士兵喊起口號。口令聲過后,戰士們跳躍著沿不同路線跑至身后的高點。
諶營長對于洪水來臨的緊張更多體現在行動中。他正帶領著士兵演習撤退。他說,“像這樣的演習已有好多次了。他想起了就會讓士兵演練。”
若發生三分之一潰壩,將有兩條撤退道路。一條能迅速上山進入安全區,供村民撤退。另一條路程長些,留給觀測水位的戰士。諶營長說,這樣可避免人多都擁擠在一條道路上。
“無論哪條都能保證人們在15分鐘內進入安全區。”諶營長說,他們必須保證潰堤后,疏散區內的65名戰士和千余名群眾一個都不能少。
副鎮長周輝說,為了確保泄洪時出現零傷亡,鎮里已經制定了多套預警方案。首先,與唐家山堰塞湖之間設立了專用的電話線。其次,鎮上還調來發電機專供山上的移動通訊站,確保通訊暢通。最后,他們還打算通過接力燃放煙花,來保證預警工作能在緊急情況下進行。
后來鎮上的干部又發現,山里面層巒疊嶂受高差影響,燃放煙花有可能看不見,此外山區多變的天氣和隨時降下的暴雨也增加了不能正常燃放煙花的可能性。
諶營長說,后來想到的辦法是,利用山谷回音大的特點,危險時,就拉警車的警笛。與此同時軍隊特有的哨旗也成了預警的重要工具。在指揮官的部署下,65名戰士被安置在河道沿岸,采取接力搖旗、吹哨子這種原始預警方式。
大壩驚情
水電站一度情形危急
大壩能承受的流量是9700立方米/秒,泄洪時,壩體不斷顫動,達到承受極限
通口鎮有座水電站。這幾日,周琦為了電站一直忐忑不安,他一直沉浸在潰堤的擔憂中。他是通口水電站總經理。
“唐家山潰壩的可能性為93%。”水利部總工程師劉寧曾在新聞發布會上不斷強調,堰塞湖大壩已進入高危險期。
周琦掌管的通口鎮水電站是唐家山泄洪后為下游群眾贏得撤退時間的唯一一道屏障。電站的蓄水量4684萬立方米,防汛極限為500年一遇。而從綿陽指揮部傳來的消息說,若發生潰堤,水流量將達到每秒12800立方米,將是10萬年一遇。
周琦為這道屏障做了高度戒備通訊裝置。他安排在大壩內配備衛星發射系統,安裝在壩體上的攝像頭將把河道內發生的一切同步傳遞到成都。
6月10日,9時至14時之間,是通口水電站與洪水決戰的時候。
這座壩體高12.7米的大壩能承受的極限流量是9700立方米/秒。而10日上午11時左右,從唐家山堰塞湖泄流出來的洪水流量是1萬立方米/秒。
“水流最快時一分鐘漲一米。”一搶險隊員說,此次洪水來勢特別大,主要原因是唐家山上的水流將沿途的四個小堰塞湖一并沖垮。
“當時大壩都在顫抖。”諶營長說,洪水通過水電站時情況一度十分危急,站在距離壩體30米遠的地方依然能感到在洪水的沖擊下大壩不斷顫動。
水電站全壩提閘,調控洪水流速。
“大壩的有效削峰,能最大限度地保證下游安全。”通口水電站總經理周琦說,他認為經過大壩調節,最少為下游群眾迎來近30分鐘的準備時間。
周琦已經記不得度過幾個不眠之夜了。在泄洪過后,他仍擔心著順流而下的大量漂浮物是否會堵死閘門,形成新的圍堰,“那樣又構成新的堰塞湖。”
控制險情
險情排除 村民回家
堰塞湖水情已得到控制,軍管解除,村民最關心的是剩余庫容如何處置
洪峰通過通口鎮時,鎮上與外界相連的部分公路被淹沒。水剛撤下,一只肩扛火箭筒和無坐力炮的部隊就開始摸著石頭上山。
“目前漂浮物很多,很可能會阻止行洪。”諶營長說,士兵上山準備擊毀一切阻止大壩行洪的漂浮物。
但生活在通口鎮的人還未在洪水憂患中緩過神。
通口水電站技術員左明說,他現在關心的是唐家山堰塞湖的庫容保持在0.8億立方米,那么這些庫容如何處置,是否會構成新的危機。
6月10日,89歲的汪萍珍坐在安置點的帳篷里,她是通口鎮年齡最大的村民之一,被疏散至山上后就常坐在河邊嘀咕“大水快來了。”
在山里生活了一生的汪萍珍說,山里河道彎彎多,水流急,等人聽見水聲想跑就來不及了。
6月11日,諶營長給山上村民帶來好消息,堰塞湖水情得到控制,房子若沒被淹的村民可以下山回家。軍管也在這天解除。
山上避難的村民在當天下午開始下山回家。(記者 崔木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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