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志剛閉著眼睛說,“這下可好了。我腿也瘸了。眼睛也瞎了。也不能犯罪了。你們也高興了!庇戎緞傆行郝楸园Y落下的殘疾,但此時,眼睛還看不出異樣。李世江向看守所報告,同時通知自己所在的分局領導。
尤志剛對看守所管教說,“是胖子警察用鋼筆戳的!迸肿泳熘傅木褪抢钍澜@钍澜绷,“你小子不能血口噴人!彪S后,在眾人的陪同下,疑犯被送到南通市第一人民醫(yī)院,做簡單處理,照相留證。隨后送回看守所。幾天后,眼球感染被摘除。而后取保候?qū)。因為尤志剛沒有再次指認李世江,簽字筆并未作為證據(jù)保留。事后,張健全向分局領導寫了書面說明,認為“此事為尤志剛本人的自傷行為”。
從此之后,除去同事偶爾談及此事,一切風平浪靜。李世江和張健全仍在本職崗位工作。直到1999年11月10日,李世江看到南通市公安局1999【189】號關于公安民警違法違紀問題的通報,發(fā)現(xiàn)自己的事情已被檢察院立案。11月15日晚上,正在家中吃晚飯的李世江被電話通知“到局里一趟”。隨后被派出所所長親自開車送往紀委,開始六天六夜的雙規(guī)。隨后被投往看守所。
二審中,張健全出庭作證,說“用余光看到李世江從尤志剛手中拿回筆時有一道弧線!薄暗珱]有看到接觸點,也沒有聽到任何聲響!币驗闆]有保留物證,一審時,尤志剛也并未直接指認李世江的行為,且從始至終,李世江一直認為自己被冤枉,拒絕認罪。二審時同事的這一證言成為定罪的重要證詞之一。法院認定尤志剛的醫(yī)學診斷證明,以及現(xiàn)場勘察圖片、值班記錄等經(jīng)庭審質(zhì)證,有證明效力且相互印證,可以成為證據(jù)鎖鏈。而作為物證的一支鋼筆和簽字筆無法確認是李世江當時所用,故不予認定。
張健全點了一杯咖啡,開始抽煙。蘇煙,60元一盒。
“老張,找你幾次了。我就是想讓你說真話。你以前說那些添枝加葉的干什么呢?”
“我怎么是添枝加葉呢。我不能說假話。當時給局里寫的情況說明是比較粗線條的。后來紀委找我,問我什么,我就說什么啊。”
“你不能一輩子背著良心債過日子!
“那是你認為我背著良心債,那是你自己認為的。”
張健全低頭喝咖啡,勺子和杯子碰得叮叮當當。李世江板著臉抽煙。
“我當時確實從余光里看到李世江有一個從尤志剛手里拿回筆的動作,但是尤志剛是怎么受傷的,這我不好判斷!睆埥∪诳Х瑞^里對《中國新聞周刊》記者說。
“你別再背著良心債了。我對你已經(jīng)很寬容了,我對所有人都已經(jīng)很寬容了!崩钍澜诳Х葟d里對張健全說。
“你的意思是我當時沒說真話是吧。你這樣(指被判刑)我也惋惜啊,怎么不惋惜啊!睆埥∪酒饋,“我有事,先告辭好吧。”
“你自己再想想!崩钍澜瓕χ秤罢f。出獄之后,李世江曾找過張健全幾次,每次的結果都如此,不歡而散。
魚塘,九年
李世江現(xiàn)在基本上住在自己開設的水產(chǎn)養(yǎng)殖園里。這個養(yǎng)殖園位于南通市港閘區(qū)邊上。占地一百五十畝,被一條馬路隔開,一邊作為養(yǎng)殖基地,一邊是垂釣園。周末,有數(shù)十人在垂釣園釣魚,論斤計費。園區(qū)里養(yǎng)了幾只狼狗,四只孔雀,還有一些出租的平房。
李世江熟練地穿上皮褲,和三名工人下水撈魚。這樣的事情,他每隔幾天要做一次。他的辦公室設在魚塘后面的一座小二樓里。房間不大,沒有空調(diào),墻壁上有斑駁的污痕,掛著“馬到成功”的裝飾畫。李世江在這間辦公室里處理日常工作,臥室就在隔壁。
生活已上正軌,養(yǎng)殖園也具規(guī)模,每天繁忙而勞碌。大女兒在當?shù)匾凰攸c中學任班主任,小女兒因父親入獄影響成績,未能考上大學,但也已進入衛(wèi)校學習。平日,只有夫妻兩人住在養(yǎng)殖園內(nèi)。有時提起當年,李世江仍會落淚。
“我現(xiàn)在心態(tài)很好,我已經(jīng)很寬容了。我寬容了所有人,我不想讓當年的那些人付出什么代價,我現(xiàn)在想不了那些,我只想要一個清白!崩钍澜f,有時他還想做警察?吹铰飞嫌腥俗鲥e事,他還會上前制止,只是被人問到,“你是干什么的?”他無法回答。
從看守所釋放,李世江有一段時間呆在家里不想出門,一門心思寫申訴材料準備翻案。從那時起,李世江每天要抽大概三盒香煙。有時一語不發(fā)地嘆氣,他的妻子就知道丈夫又想起當年的事,就和他出去走走。
南通城區(qū)不大,從他家到自己曾經(jīng)的工作單位不過十幾分鐘車程。李世江在路上總能看到以前的同事穿著警服上下班。這讓他感到尷尬。在他被關押的一年半時間里,妻子和朋友們不斷到公檢法機關申訴,系統(tǒng)內(nèi)很多人都知道他的情況。有一次,他偶然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查辦他案件的一位檢察官和自己住在同一個小區(qū)。
一天下午,李世江的妻子下班回家,發(fā)現(xiàn)屋子里放了一個行李箱。“我想去安徽,反正那邊沒人認識我!彼麑ζ拮诱f。他想和一名獄友一起到安徽打工。
妻子張玉蘭叫來李世江的弟弟和戰(zhàn)友,把他勸住。“你這是逃避!逼拮訉λf。經(jīng)歷了丈夫入獄的張玉蘭不可能再讓他離開自己身邊。直到現(xiàn)在,李世江的妻子仍然記得,9年前的那個傍晚,李世江掛了電話,告訴她,“紀委找我。放心,沒事。我晚上直接去所里值班,就不回家了!钡诙焱砩,李世江沒有回家,傳呼不通。第三天,妻子到李世江的派出所詢問,得知丈夫一直沒有出現(xiàn)。音訊全無一周之后,妻子終于在單位等到檢察院的辦案人員,拿出一張寫著“涉嫌刑訊逼供”的刑拘通知書要她簽字。
勸說李世江留下,兩人一起在自己的小區(qū)開了一家飯館,不久轉讓他人。在親戚朋友的幫助下,他后來投資二十多萬開發(fā)這片荒廢的魚塘。
“他忙起來就好了,那會他天天帶著工人在這除草;静换丶页燥埶X!崩钍澜钠拮诱f,“一忙,這件事就能不想吧!
生活上的好轉并沒有讓李世江放下翻案的心思。他開始想著自己與當事人接觸。出獄不久,李世江曾想去尤志剛的老家找他,但擔心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給他寫了一封信,請他說出真相,并告訴他,“我會諒解你!毙虐l(fā)出后,杳無音信。不久,李世江給張健全發(fā)了一封信,希望他為自己洗清罪名,并說,“對于你以前的所作所為,我會包涵!甭淇钍鹈笆恰耙粋不錯的戰(zhàn)友”。發(fā)信無效,他多次到張健全所在單位找他談心,有以禮相待,也有拍案而起,但最終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這個事情,我不會就這么完了。我會一直申訴。等我翻案了,我哪怕穿一天警服也是個證明。”李世江說,“只不過,我現(xiàn)在可能放不下手上的事,可能也不會再去當警察了!
李世江辦公室進門左手的沙發(fā)上,有一個嶄新的打印紙箱,里邊裝滿了打印資料。每一份都分別裝訂好,用一個鐵夾子固定。封面用黑體字印著“南通刑警李世江的申訴材料”。申訴材料包括他在看守所以及出獄后給各級領導寫的申訴信件、法院檢察院的起訴書、相關證人的證詞以及庭審現(xiàn)場光盤。這些都是他9年來悉心收集所得。他會把這些散發(fā)給他認為可以給自己提供幫助的人——他的老戰(zhàn)友、曾經(jīng)的同事以及媒體記者。
李世江把一審和二審光盤放進電腦光驅(qū)?吹矫恳粋鏡頭,他都可以回憶起當年的情形,甚至可以模仿檢察官的語言和動作。一天之中,他只要提起案子就會不由自主地模仿庭審時的場景,可以“一字不落”。
閑暇時,李世江在家看庭審光盤,他的妻子就會說,“你別再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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