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話現(xiàn)在沒有優(yōu)越感。比如央視春節(jié)晚會與元宵晚會,方言表演并不算少,可是竟然沒有聽到一句上海話。這就多少可以證明這一點。不但沒有優(yōu)越感,而且受人歧視。2009年2月4日《新民晚報》社區(qū)版有文章說,“說上海話是沒有文化的表現(xiàn),有點像美國土著紅種人”,讓許多上海人很生氣,一時竟沸沸揚揚。
平心而論,認為“說上海話是沒有文化的表現(xiàn)”,不能令人信服。我不會說上海話,但是,常識告訴我,洋洋大觀的上海文化,主要是由上海人創(chuàng)造的,這就包括過去說上海話的老上海人,以及今天說普通話的新上海人。創(chuàng)造出上海文化的老上海人,過去習慣于說上海話,誰能說他們“沒有文化”?就是今天說普通話的新上海人,也還包括相當一部分說上海話的老上海人的后裔。他們既能以普通話交流,也能說一口上海話。誰又能說他們“沒有文化”?上海話是一種方言。方言雖然不適宜交流,卻應該得到起碼的尊重,而不應當被人嘲弄。何況,提倡普通話,并不是要去滅絕方言。方言作為一種文化遺產(chǎn),其中包藏的歷史文化訊息非常豐富多彩。由此可見,認為“說上海話是沒有文化的表現(xiàn)”,恰恰說明本身文化修養(yǎng)有待提高。
認為“說上海話是沒有文化的表現(xiàn)”,其實是一種歧視,一種從語言歧視進入到人格歧視的文化歧視。這種歧視,其實是一種惡性循環(huán)。過去的上海,比較歧視外地人。一聽到外地人的口音,有些上海人立即表現(xiàn)出一種鄙夷,那種淺薄無知的高傲立即抬頭。那是上海話很具有優(yōu)越感的時代。隨著改革開放經(jīng)濟發(fā)展,上海敞開了她的懷抱,歡迎外地人到上海來參與建設,在上海說普通話的人也就越來越多。但是,這并不代表外地人可以歧視上海人。如果現(xiàn)在說普通話的新上海人,瞧不起說上海話的老上海人以及他們的后裔,甚至嘲笑諷刺上海話,這種歧視不過是過去部分老上海人歧視外地人的一種重復,對建設和諧社會不會有一點好處。捅人家的舊瘡疤,除了顯示自己氣量特別狹窄之外,還能有什么別的作用?
忽然就想到說東北方言的趙本山。二十年前,趙本山到央視春節(jié)晚會打天下,說的就是一口人們不太熟悉的東北話。奇怪的是,當時沒有一個人認為他“說東北話是沒有文化的表現(xiàn)”。相反,經(jīng)過他的表演,許多觀眾都接受了他那一口東北話。不但沒人認為他“沒文化”,而且他還成了去年文化部命名的二人轉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傳承人。今年春節(jié)晚會,他帶來他的徒弟小沈陽,說的還是一些南方人不易聽懂的東北話,但是仍然沒人認為他們“說東北話是沒有文化的表現(xiàn)”。由此可見,絕大多數(shù)人對方言還是尊重的。其實,只要心理正常,心態(tài)正常,很難得出說某地方言“是沒有文化的表現(xiàn)”之類的結論。2009年2月9日《人民日報》有文章分析小沈陽走紅帶出一個群體,說二人轉已有近300年歷史,語言取于東北農民的生活用語,難免帶有一些“俗”的東西;趙本山提倡“綠色二人轉”,凈化“粉磕”(臟口)。尊重方言,堅持用方言表演,同時在表演中努力凈化,這就是趙本山的貢獻,一種值得尊敬的弘揚地域文化的貢獻。
這樣看來,上海話其實并不缺文化,缺的只是一個“趙本山”罷了。(金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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