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天津大邱莊的禹作敏,一個曾經名噪一時的風云人物,因犯多罪走下云端,最終淪為階下囚。
而就在上世紀80年代,禹作敏曾來到江蘇省無錫市北塘區賈莊村“取經論道”。和他“坐而論道”的就是該村原黨支部書記賈遙(化名)。2008年8月,執掌賈莊村大權30余年的“莊主”賈遙,卻在花甲之年因構成受賄犯罪被判處有期徒刑八年。
這一切難道只是冥冥之中命運的巧合嗎?
在訴訟過程中,昔日的“莊主”賈遙始終不能正視自己的問題,他為了減輕罪責,在面對自己的問題時避重就輕。而今經過半年多的教育改造,賈遙才終于悔悟了。
今年5月,曾經查辦此案的北塘區檢察院干警來到監獄,回訪正在服刑的賈遙。賈遙遠遠地從牢房走出來,他的身材明顯消瘦了許多,花白的頭發略顯零亂,臉上完全沒有了往日的趾高氣揚的神情。
“現在,對自己的行為有何新認識?”
“唉!”賈遙深深嘆了一口氣,深思了一會,稍停片刻,語氣低緩地說:“一時糊涂啊,實在不應該。一步走錯步步錯,我想了想,有很多教訓要吸取啊……”
曾經是風云人物
說到賈遙,那可是個厲害的人物。
從1973年正式擔任賈莊村黨支部書記到2006年退休,他在賈莊村黨支部書記的位子上坐了30多個年頭。
在這30多年里,一個資產零積累的小莊子發展成為資產達上億元的“大莊”。
賈莊村位于無錫市城鄉結合部,村民們世代都以種菜為生。
1969年賈遙出任村革委會副主任,也就是從那時起他就帶領村里農民開始“奔生活”。干活的時候他總是沖在第一個。不夸張地說,村里每一寸土地都浸潤過他的汗水,村里每一個角落都留下過他堅實的腳印。到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時,賈莊人均年收入已經達到500元,而當時無錫市的人均年收入還只有200元。
1984年賈遙審時度勢,決定在村里集資辦企業。可那個時候村民們攢點兒錢不容易啊,他們都想著存錢防病養老,誰都不愿意參加集資。于是賈遙挨家挨戶登門拜訪,闡明集資辦企業的好處。嘴皮子也不知磨破了多少次,終于完成集資,辦起了村里的第一家紡織企業。之后,各類村辦企業、沿街商鋪、旅店如雨后春筍般出現在賈莊的村頭巷尾。從那時起,村里開始“真正富了”。
1986年村積累達5000多萬元。富裕起來的賈莊村開始免費配給電視機、看病報銷,提供社會保險;“城里有的我們也要有”,而城里沒有的賈莊照樣有:小學、初中上學免費。賈莊的“共產主義”生活吸引了全國各地的干部前來學習取經,其中最著名的就是禹作敏和吳仁寶。
村里富裕了,賈遙也名聲在外了。他多次被無錫市委授予市勞動模范稱號。1998年被明確為事業單位副科級干部。到了2000年以后,賈莊村的集體資產已突破了億元。
村辦四星級酒店
2003年10月,賈莊村開始籌建梨花賓館。老字號的“梨花賓館”可以說是賈莊村的標志,已經存在了20多年,2002年被拆遷了。2003年村里決定投資1.65億元打造一個25層樓的四星級酒店,名字嗎,仍然延用那個老字號———“梨花賓館”。
整個梨花賓館工程的建設由身為黨支部書記的賈遙全權負責。也就說,從施工隊伍的選定到最終工程款支付都是由賈遙一個人說了算,此時大權在握的賈遙儼然成為一些建筑老板眼中的搖錢樹。
徐林云就是這樣一個“嗅覺靈敏”的人物。在一次宴會上,他無意間聽說賈莊村要籌建梨花賓館的事情,于是托人介紹認識了賈遙。
為了和賈遙有“親密接觸”的機會,徐林云特意邀請賈遙一起去深圳“考察”。在所謂的“考察”過程中,徐林云對賈遙是竭盡所能,投其所好。于是深圳之行還未結束,兩人就成了好朋友。
徐林云清楚,梨花賓館的工程投標有那么多競爭對手,而自己企業的資質又不夠。自己雖然與賈遙已經熟悉了,但如果不下點血本,還是很難拿下這個工程。
從深圳回來后不久,徐林云就來到了賈遙的辦公室。這一次他是有備而來的,他隨身帶著的公文包里放著20萬元現金吶。讓徐林云感到幸運的是———此時賈遙的辦公室并沒有第三人在場。于是徐林云壯起膽子和賈遙寒暄了幾句后,就急忙轉入了正題,他從自己的公文包里掏出了那個裝滿現金的紙袋塞給賈遙。
“賈書記,這個項目還請您多關照,您一定要幫這個忙。”
“這個我不能收,你還是拿回去!”
“賈書記,這只是一點小禮物,您一定得收下,以后還需要您多多關照。”
賈遙掂了掂袋子,分量很重啊!可他沒動一點聲色,而是想了一下說:“既然這樣,那就當我替你保管,不過一碼歸一碼,以后的活還是要好好干啊!”
“一定一定,賈書記您放心!”徐林云也是明白人,賈遙的話說到了這一步,他知道這個工程已經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自有妙計安天下
徐林云剛一離開,賈遙就把袋子打開了。整整20萬元。自己當書記當了30年,第一次就收了20萬元的大紅包,賈遙心里是有些不安。他知道一旦東窗事發,這足以將他的政治生命碾個粉碎。但是錢已經收下了,斷然沒有退回去的道理,思來想去,他想到了一個妙策。于是他打電話將會計小王叫進辦公室。
“這筆錢你去存到村里的集體賬戶上,不過存款票據上的存款人寫徐林云的名字。”賈遙說著就將20萬元現金裝進袋子,原封不動地遞給會計小王。
“賈書記,年終的分紅要交給誰?”當時賈莊村有個集體賬戶,符合條件的村民可以集資將錢存進這個賬戶,到每年年終會有一筆可觀的分紅。
“分紅我會叫人來拿,你記著也要開徐林云的名字。”賈遙囑咐小王。
小王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她沒有多問,她也不敢多問。她照賈遙的意思,將這筆錢以徐林云的名義存入賈莊村的集體賬戶。這之后每年年終,賈遙都會讓自己的親信來拿分紅,數額從8000元到1萬元不等,當然小王也總會按賈遙的意思在領取人一欄簽上徐林云的名字。
賈遙自認為自己這一切做得天衣無縫,案發后他甚至安排自己的親信將這筆錢退還給了徐林云。但是百密難免一疏,偵查人員在賈遙辦公桌的抽屜里搜查到了簽署著徐林云名字的存款憑證,而徐林云對這一切并不知情。
2005年9月,梨花賓館封頂竣工。為了能夠盡快回籠工程款,2006年5月徐林云再次找到了賈遙。這一次徐林云帶去了2萬美金。此時的賈遙再也沒有第一次收錢時的顧慮了,他半推半就收下這筆錢,存入了自己的美金賬戶。但他還是留了個心眼,跟徐林云商量好,萬一出事情,就一口咬定因為徐林云的兒子愛上了賈遙的侄女,這筆錢是委托賈遙送給其侄女的見面禮。
案發后,賈遙正是用這樣的愛情童話來蒙騙偵查人員的,只是他忘了這樣一句話:一個謊言需要一百個謊言來圓。偵查人員在調查中調取了賈遙的所有美金存取款記錄,并分別找姚、徐二人談話,發現雖然賈遙的供述與徐林云的證詞完全一致,和存款記錄也吻合,但是卻出現了一個不合邏輯的事實:徐林云送這2萬美金給賈遙的時候,賈遙的侄女還遠在他國留學。徐林云的兒子與賈遙的侄女連面也沒有見過,他們根本就不認識。
更名讓他一舉“揚名”
2005年底,就在賓館即將正式開業之際,“梨花賓館”卻被更名為“賈遙大酒店”。據說這是賈遙請人算卦的結果。
不管酒店更名的原因到底為何,但在賈莊村民的心里都憋著一股怨氣。
此時社保、拆遷補助問題久拖不決,賈遙的“一言堂”作風更加劇了村委和村民對立的局面。現在看來,此次酒店的更名可以認為是民憤爆發的導火線。
2007年2月,一封由賈莊村三百多村民聯名簽署的舉報信直達最高人民檢察院,要求司法機關徹查賈遙……
舉報材料落實到北塘區檢察院。沉甸甸的舉報材料讓北塘區檢察院檢察長張媛著實捏了把汗。該院反貪局迅速組成10人偵查小組,由分管檢察長親自帶隊指揮偵查工作。先后對賈莊村的集體資產、拆遷補助、安居房建設、海興大酒店的工程建造等情況進行排查,找出一切可能涉及腐敗問題的蛛絲馬跡。兩個多月的偵查,形成了卷宗材料十幾冊。最終偵查人員不約而同將目光投向了承接海興大酒店工程的老板余暉均、徐林云和張賓坤等人身上,這些老板在資質不符的情況下通過掛靠最終中標,取得承建資格,讓人不得不懷疑之間的貓膩。并且偵查人員在走訪中發現,這些建筑老板平時與賈遙交往密切,經常一起吃飯喝酒,甚至出國旅游。
考慮到賈遙關系網甚密,為防止打草驚蛇,偵查人員先從這些可能涉嫌行賄的建筑老板處秘密查起,試圖尋到突破口。在經過內查外調,詳細掌握了工程招投標、施工隊伍確定、工程款支付和工程審計等情況后,偵查人員果斷將這些建筑老板一同“請”進檢察院,面對攤在面前的一堆堆詳實材料,建筑老板們從一開始的閃爍其詞,到再也無法自圓其說,同時偵查人員不失時機地耐心勸導,分析利弊后,這些利益共同體的口被撬開了,一幕幕權錢交易也開始一一浮出水面———
從2005年到2007年賈遙大酒店建造和付款期間,賈遙借祝壽、孫子滿月等各種名義大肆斂財,收受余暉均的賄賂款人民幣20萬元,張賓坤的賄賂款人民幣9萬元,徐林云的賄賂款人民幣20萬元以及美金2萬元。最終,賈遙被北塘區法院以受賄犯罪判處有期徒刑八年。(通訊員 楊敏 陳熠 記者 盧志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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