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30日,“大眼”李承鵬為宣傳新書《中國足球內(nèi)幕》回到家鄉(xiāng)成都。穿著帶毛領的棉外套、背著dunhill單肩包、手里不停把玩著一只“寶馬”車鑰匙,那雙著名的大眼睛邊,靜靜地橫著幾道明顯的皺紋,這就是出現(xiàn)在記者面前的李承鵬。
妙筆生花的李承鵬把采訪當成了又一次文學創(chuàng)作,連裝都不裝,說靠譜也不靠譜,把新書《中國足球內(nèi)幕》當成時代生活文本來寫,談到前段時間差點要起訴他的“敵人”南勇的倒掉,大眼睛里也會閃爍一絲悲憫的光芒。面對坊間流傳著的關于他的八卦傳言,他有些得意地說,我41歲了,我不需要調(diào)節(jié)。
關于書
看中國人性和文化性
中國足球是一切,就不是足球。甲A因為背后各種錯綜復雜的關系,從名片成為名騙,成為被遺棄者和墮落者,中國足球從來不只是足球,這是混球。
記者:《中國足球內(nèi)幕》之前取消了廣州的簽售會,有傳聞說是因為遭遇到威脅,這次回成都簽售會有壓力嗎?
李承鵬:這種說法很科幻,中國拍不出《阿凡達》,因為中國人人都是阿凡達,挺能幻想的。其實廣州是我的大本營,《廣州日報》作為珠三角最大報業(yè)集團,我們怎可能有壓力。取消廣州簽售是因21日那天確認南勇、楊一民出事,要花3天時間給書里增寫35000字的最新內(nèi)容,簽售不過是作秀,假裝人氣很高的樣子,但增寫新內(nèi)容卻對讀者有更大影響也有更大銷量,所以我們都沒去。
記者:你說過,《中國足球內(nèi)幕》不是檢舉書也不是揭黑書,那它是一本怎樣的書?
李承鵬:它不是一本足球書,是一本社會書,是一簿黃頁,每個人、每個行業(yè)都可以在里面找到自己的門牌號。它講述的不僅是當下打黑、掃賭,而是推溯更早的1978年“人情球”。女排三連冠和當時的《霍元甲》都是愛國主義題材,我一直是想追尋中國足球甚至中國體育的來歷,其實中國人沒有獨立的體育精神,體育運動被當成愛國主義的附屬品,這種改動實在偉大。
1994年是分水嶺,這一年,中國的INTER網(wǎng)首次跟全世界接駁,中國開始房改醫(yī)改,上海高架和北京三環(huán)正式貫通……首屆職業(yè)化足球的甲A也正式開始,甲A是改革開放的產(chǎn)物,和大連的草坪一樣是城市名片,只不過它因為背后的各種錯綜復雜的關系,從名片成為名騙,成為被遺棄者和墮落者,中國足球從來不只是足球,這是混球,是轉(zhuǎn)型中的中國社會發(fā)展以及這其中的陣痛和泥沙俱下。
記者:這本書解構的是怎樣一個中國社會?
李承鵬:體育從來都是資本最動感的偽裝,當每年全球職業(yè)足球產(chǎn)業(yè)高達一萬億歐元,中國職業(yè)足球也高達40億人民幣時,職業(yè)足球就不是一個運動產(chǎn)物,而是市場產(chǎn)物。我們過時了,當用一個局級單位去管理數(shù)十億的市場,權力集中在三兩個人,腐敗不出現(xiàn)卻是怪事了。
中國足球從來都不是足球,它是官商色結、黑白兩道、恩怨情仇,是一切,就不是足球。所以看這本書,也是看中國人性和文化性,中國人是不能“差異性合作”的,我們可以在純個人的領域有優(yōu)秀的發(fā)揮,比如乒乓球;也可以在整齊劃一的項目上表現(xiàn)出色,比如張藝謀鳥巢的團體操。但是中國人在既需要個人發(fā)揮又需要團隊合作的項目中,一直表現(xiàn)很差,所以中國可以出現(xiàn)郎朗,卻不會出現(xiàn)一支偉大的交響樂團。
關于人性
“南墻”倒了忽生悲憫之心
記者:時代的變遷最終是體現(xiàn)在人身上,足球圈中有這樣一個人能讓你充分感受這種變遷嗎?
李承鵬:南勇。一個當年在月光下奮勇滑冰的倔強孩子,一個以優(yōu)異成績考上沈陽體院的好學生,一個能在35歲成為中直機關副司級人事干部的跨世紀人才,必定是又紅又專、德藝雙馨的,可他最終作為大貪官落馬。要問的是,南勇這朵惡之花,為什么會綻開在這個變化中的時代?電視劇曾有《黑冰》、《黑洞》,現(xiàn)在可以再弄一個《黑膽》,它們是巨變中社會的必然產(chǎn)品。
這么多年來,中國足球需要南勇這樣的人,親手制造了這個人,再毀滅了這個人。這么多年來,南勇從一個部門到另一個部門,擁兵自重,從當初的雛兒變成了“鰲拜”,他的人生其實就是論證了這樣一個需要+制造+毀滅的公式。這本書寫的本不是足球,而是社會。
記者:你眼中的南勇是個怎樣的人?
李承鵬:他是個貪官,但不要臉譜化,他講義氣、城府深,做事執(zhí)著。我的同事、《中國足球內(nèi)幕》作者之一吳策力有一件讓他印象深刻的事。一次,他和南勇踢足球,為了阻止進球,南勇拼得差點把吳策力的球褲拽下來,而這本來就是一場踢著玩的比賽,但他絕不讓對手擋著道。最早他只是個“雛兒”,在記者假球的質(zhì)問下,他只能緊張地對著電視鏡頭連說18個“這個”,但這個人事干部出身的官員很快調(diào)整了自己的身位,擁兵自重、羽翼豐滿,一時“鰲拜”。你不知道他在干什么,知道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喜歡一個人走路,每一步都在想問題,常常會用陰沉的眼神沉默地打量潛在的對手,即使極端憤怒時也一言不發(fā),只是整張臉漲成豬肝色,不說話,卻悄悄把你封殺。
記者:你和南勇“斗爭”多年,獲悉他被刑事拘留的那一刻,內(nèi)心有怎樣的感受?
李承鵬:空曠。打了這么多年交道,他在被抓之前3個月還因為我說國安“被冠軍”而要起訴我,這會兒突然不見,我頓時覺得少了一個強勁的墻,或許該叫南勇“南墻”吧,他就是我一直想打破的一堵體制之墻,在這堵南墻下,我經(jīng)歷了一次次被封殺,也目睹他種種政績和禍根。政績比如說,十強賽率隊出線;禍根比如他在歐洲通過黑經(jīng)紀人白川選擇阿里漢。為了甩掉記者追蹤,一向持重的他甚至不惜鉆到地下車庫里再轉(zhuǎn)乘輕軌逃掉,這是導致他直接被拿下的重要原因,F(xiàn)在想來,當時他絕不讓任何人知道選帥真相,是因為這里面藏有巨大秘密。他被抓那一刻,一直想尋找這條大魚的我的內(nèi)心十分復雜,沒有幸災樂禍,反而是悲憫。當初他到足協(xié)最早以司庫身份分管財務,被捕時據(jù)說身上卻揣著一張600萬的銀行卡。
南勇是個貪官,但他講義氣、城府深,做事執(zhí)著。他的人生其實就是論證了這樣一個需要+制造+毀滅的公式。他被抓后我感到“空曠”。(胡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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