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行話,大綱是天堂,劇本是地獄。
創意階段最爽,像一夜情,猛地有了個好點子,快感突襲,興奮不已;策劃階段是戀愛,這么走也行,那么走也行,看到的都是優點,燦爛的未來;大綱階段是買房裝修,搭起個梁子開始折騰,這時候會出現問題,為格局、家具、管線苦惱,但還沒住進去,能含糊的地方可以含糊,沒想好的地方可以先不管,一筆帶過。“經過一番波折”、“經過和歹徒艱苦的較量”、“克服丈母娘的種種阻撓”,籠而統之,好歹到達終點了。
正式寫劇本的時候,婚姻開始了,突然各種各樣的小問題出現了,微不足道但無法逾越,一個小小的破綻導致大邏輯崩潰,事先想好的橋梁變成海市蜃樓,不存在!過不去!這時候開始煩躁了,激情退潮了,覺得這故事沒有想象那么好,看看人家的故事,竟然比自己的美妙……是調整心態扛下去,還是索性打退堂鼓,反正還有一個好創意,像辦公室性感女秘一樣誘惑著你,要不出軌算了?
大多數時候還是能扛下來,寫完了,不滿意,就像看懷孕的老婆,老婆已經不重要了,兒子才重要,在最后一頁打上日期,有時候還要鄭重寫上地點,假裝在寫傳世之作,兒子終于呱呱墜地了。
最慘的就是修改,像兒子被所有人評頭論足,一開始都很委婉,不知道誰先起頭,說這孩子梁子歪了,馬上有人跟進,說孩子邏輯混亂、性格不清楚、結構老套、細節失真,當爹的心里騰起一團怒火:有本事你生一個!
修改的過程,有點像和老婆調整感情,厭倦但不得不做,而且要摻入不同醫生的意見。最后精疲力盡交活,你要做好兩手準備,反響好,要得了便宜賣乖,說原本比這個還好,但觀眾能喜歡,說明付出還是值得的,但下次咱們對自己的要求不能這么低了;反響不好呢,有例為證———據說鄒靜之老師在《601個電話號碼》公映之后添了個毛病,逢人就說:“我給你看原劇本。”
□束煥(《愛情呼叫轉移》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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