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9日凌晨,著名導演張元和音樂人武拉拉等在北京因吸毒被警方逮捕。10天后,張元獲釋,第二天,他就遠離家鄉隱居于廣州某草堂。有關他吸毒被抓前后的細節成為一個謎。
從美國《時代周刊》評選的“二十一世紀世界百名青年領袖”,到被媒體曝光的“吸毒明星”,張元有的竟是一種解脫感:“這么多年來我可以說是一個兩面人,如今我希望自己徹底透明!
拘留所里的日子
導演碰到賣盜版的
伴隨“請進請進”的歡迎聲,草堂門打開,頂著一頭卷發的張元面帶笑容出現,身形與一年多前在某次發布會上見到的同樣高大,看上去精神不錯。屋外飄著濕冷的雨,他身上只穿一件短T恤,坐下沒多久就開始額頭冒汗,于是不停地從紙巾筒里抽紙擦汗———你很怕熱么?“不是,很久沒有見陌生人了,見到你們我緊張。你別嚴肅,一嚴肅我更緊張!逼鋵嵾@一段時間張元最常見到的就是陌生人。1月9日凌晨警察破門而入,檢查出冰毒和氯胺酮尿檢呈陽性后,張元被帶到拘留所。
在拘留所時,和張元關在一起的是形形色色的人,有小車車本開大車的、小車車本開摩托的,還有賣盜版DVD的,販賣精神產品的和制造精神產品的在此相聚, “人不都是普通人么?不管你做什么工作什么職業,違反了規定就要受到處罰。”在拘留所的十天張元過得算很健康,放風的時候還在里面精神抖擻地跑步,旁邊的警察開玩笑地說:“看來張元用的東西還不夠純,那么有精神!
從拘留所出來后第二天,張元南下到廣州調整,“朋友跟我說你一定要換雙鞋,好開始新生活。我們就去商場買鞋,發現周圍的人其實已經認出了我,但他們不說;后來我們又去飯店吃東西,旁邊吃飯的人也認了出來,但看你的目光都是同情的,似乎我是一個受害者。這些認出我、但沒有使我感到窘迫的人們,讓我很感動。”
12歲接觸精神藥物
“我瞞著家人,偷偷地玩”
下午1點,幾個穿著古裝的服務員進來,手里拎著古色古香的食盒,里面是當地有特色的菜肴,張元卻捧著腮幫子不動筷子。原來在出事之前一個星期他開始長智齒,疼得晚上睡不著覺,“醫生說太奇怪了,人家的智齒都十幾、二十歲開始長,你怎么現在開始?看來我什么都比別人晚,連智慧也晚!
張元的心智顯然比智齒來得早很多,這份早于同齡人的敏感成為影響他日后心理軟弱、依賴藥物的主要原因。談及張元最早的一次和精神類藥物接觸,竟然可以推及到十一二歲時,“有一次生病,要吃氨茶堿和‘強的松’,結果那天我就把這個藥給吃多了,氣憋得喘不過來,渾身冒汗,把我爸爸急得在身邊來回亂轉,然后忽然之間整個病就好了,氣都完全順了……這次經歷和我后來接觸藥物很有關系,因為我當時吃的藥實際就是左旋安非他命的一種!
“以后,當自己在感情、內心不是那么高興時,我吃過百憂解。到最后發展為用這些被定義為新型毒品的東西!睂ν饨珀P于吸毒是為了“尋找靈感”的說法,電影《綠茶》《我愛你》里的主人公“小菊”名字都來源于毒品的猜測,張元說“這實在太有想象力了!薄拔覜]有為了找靈感來用藥物。主要是我比較懶惰,性格也比較慢,最重要的是有一段時間我特別嗜睡,我有些時候就是用這個東西讓自己不睡覺!睆堅f到后來,用完之后也不是最初的感覺,“原本是想讓心里的悲傷減少,但越用反而感覺更差,可以說我用這些藥物沒有一次不令我更加沮喪的……”張元也曾經多次想徹底告別毒品,還曾告訴身邊的家人朋友說早就不用了,“其實我都瞞著他們,還偷偷地玩,沒想到今天用這個方式來斷掉,這個方式就是動用整個社會讓我堅決的停下來!
45歲人生歸零
“放心,我會好好活”
天光漸暗時,攝影記者提議到草堂外拍些室外照,張元很興奮地贊同,而且提議除了身上的黑T恤再穿亮色的襯衫拍一組,“亮色的衣服顯得健康有活力!”
在草堂的張元,每天晚上一點多睡,早晨八九點多起,改變以前顛三倒四的生活,恢復了正常作息,有時間再打打乒乓球,使得張元反而瘦了些,套用時下流行的句式就是“很好很健康”。但精神類藥物是說戒就能戒的么?“我女朋友的母親也擔心過,在我被拘留時還問在里面要是犯癮了該怎么辦。其實我沒有癮君子到那個程度!弊约旱牟涣际群闷毓庥谌鐣,被所有人監督時,張元覺得是個好事,“好在今天世界真的變得寬容,不然多可怕,這個‘吸毒導演’的帽子恐怕要給我戴終身。”
“張導,你一定要高調,讓更多觀眾認識你,拍出更多更好的電影。”這條短信是張元到廣州后,當時拘留他的警察發送的:“我曾說我人生已經歸零了,他們說你怎么了?為什么低下頭來?為什么絕望?不就犯了這么點錯誤么?沒必要低頭,改了不就好了么?”45歲的導演被年輕十幾二十歲的孩子幫忙引導人生,張元覺得很好,“這次事件是一個恥,但不見得是不讓我驕傲的,如果真正能讓我今后更加站立起來的,那就是我有能力解決這個事情!
到那個時候,張元說他打算寫一本書,把事情前前后后所有經過都寫出來。采訪結束,張元邊送記者邊問:“你覺得,我還算正常吧?”接著握手告別,“放心,我會好好活著的! 據《南都周刊》
“透明人”張元訪談錄
“最脆弱的時候,
是接到女兒的電話”
一段3分鐘的片子,一句沒有設計的臺詞“你看,現在一下子給你打回原形”,顛覆了張元四十幾年來塑建的形象,“一個人真正的原形是什么樣子的?好幾年當中,我完全是一個兩面人,這個事情把我另外一個生活直接地展現在公眾面前,也使我自己徹底透明!
最脆弱時:女兒打來電話
記者:你是什么時候看到對于吸毒被拘事件的報道?
張元:在拘留所第二天我就看到了報紙上的報道,那個視頻我后來也看到了,里面我說了一句話“沒有任何、不要這樣”,使得整個事有點弄成一件搞笑的事。但這畢竟是我自己的事,無論是不良嗜好,還是我人生當中一個過程,或者當時尋求的某種體驗,一下子變成社會事件后,我自己也覺得很痛心。
記者:你現在思考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張元:那當然,它使我徹底透明,我當時就想,在這好幾年當中,自己完全是一個兩面人,用這東西身邊有些朋友知道,但是其他公眾不知道,在他們面前或許自己一直還用一個非常正經的樣子出來。到今天,一切完全公開了,從那一天那一刻、從公安人員進門開始,在那一瞬間、比較完整地記錄了那個真實。
記者:“透明人”的概念是什么?
張元:一切都不會有什么秘密。這反而使我感到很輕松。例如,我過去是使用過氯胺酮、使用左旋安菲他明,在尿檢當中直接標明兩樣呈陽性———這都是事實。除了這些以外,十多二十年來所拍攝的十多部電影,電影可能是我想借此表達自己的方式,展現的是一個方面,那么這次,這么一個短短的幾分鐘的“片子”,實際上徹底地把我另外一個生活、個人生活、直接徹底地展現在公眾面前。但這些都是我,我極端矛盾地存在于這個社會當中。
記者:這個事情發生后你最脆弱的是什么時候?
張元:可能就是女兒打電話來的時候。我到廣州的第二天,我接到了我女兒的一個電話。我很久沒能和她聯系上了,我以為她不知道,我也曾經在拘留所時為這一點痛苦,我想怎么跟她講,用什么方式去講……但我還沒來得及和她說,結果她就在電話里面講“爸爸,不管你發生什么事、是什么樣的人,我都愛你……”(眼眶發紅)當時一下子,可以說是(哽咽)……本來是我該安慰她、照顧她這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我沒有很好地關心她,沒有安慰幫助她,可是她卻安慰我這個四十多歲的老爸。我朋友當時就說,“怎么搞的?發生這個事情的時候你沒哭,見了我沒哭,幾次都沒掉眼淚,一接你女兒電話就掉眼淚了。”(笑)
最絕望時:爭取活下去
記者:這一陣子是怎么過的?
張元:朋友們一直陪在我身邊,每天平靜地生活。我覺得像友情、愛情、親情的基石,都讓我一定要做一個堅強的人,是戰勝一切困難的重要的支柱。以后……可以換一個方式玩兒,可以喝喝酒嘛。
記者:你得過無數的獎,還曾當選為“21世紀世界百名青年領袖”,這個事情之后,你覺得自己還是好榜樣好領袖么?
張元:在我身上發生的不管是榮譽也好,恥也好,我都覺得很突然,但這些都是別人賦予我的,那我都應該承受吧。人的一生,你既可以說有善有惡,但我更覺得是無善無惡的……或者我認為可以說是因果報應。
記者:如果再有那些負面情緒纏繞你的話,你會怎么辦?
張元:你說,我會去自殺么?我怎么做?爭取活下去。你說呢?活下去是肯定要活下去,人每天都有負面的情緒,人都有不高興的時候,人為什么要用那個東西呢?如果再有……那,那,那再找別的辦法唄;钕氯,是要活下去的是不是?千萬不能死對不對?
記者:像你說的,可以去寫書嘛。
張元:人總要有一個寄托。那些討厭我的人、喜歡我的人、看到這個事情為我哭泣的人,剛回來的時候我們公司的做清潔的阿姨,一聽說我這個事就放聲大哭,完全控制不住,我覺得她是挺為我痛心的……我想,不要那么悲傷,我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真正完美的人,就像藝術品一樣,不會真正有完美的。據《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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