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千人證萬人論的經典古籍,準確理解是第一位的,千萬慎用顛覆性表述。“個性化”不能成為隨意發揮的借口。若有“不同見解”,應清晰提供論據與出處。
講述經典古籍《論語》,只要稍有人文學養,均知此任不輕,擺弄博大精深的《論語》,這個臺是不能隨便上的。然而,既非《論語》方面專家的于丹教授(北師大影視傳播系主任),亦未備課(于丹自謂語),硬是敢上臺開講,而且春節期間又開講更為精深玄奧的《莊子》,實在令我佩服她的勇氣!據媒體報道,《于丹〈論語〉心得》發貨180萬冊,已售150萬冊。我以為,銷書雖熱,只能說明央視對民眾的影響力,并不能證明于丹教授對《論語》的研究功力。
于丹說:“我對《論語》是只言片語、非學理化的闡述……《論語》也可以這樣庸俗化地閱讀。我沒備課,就是冥想,拿著杯水,想如何把《論語》里做人的道理匹配點故事,拿張白紙,這邊是一主題詞,那邊是一點小故事,鼓搗到一起。”有人評曰:“對孔子的理解,于丹斷章取義為我所用,可以說她展示給觀眾和讀者的只是一個倫理性人物,甚至是一個勵志傳銷員……對孔子和儒家思想的闡釋,于丹基本上浮現在表層,矮化甚至縮小了先哲的思想,讀她的東西,感覺就像聽輕音樂,輕松愉快,又甜得有點膩味……把《論語》當成了廉價的欲望工具,與敢于擔當要度眾生的儒家思想南轅北轍。”一網友亦置評:“于丹的講課就是南方的饅頭,漂亮,用力一捏,原來是個很小的面團。”于丹的《〈論語〉心得》,“釋卷后似乎什么也沒留下,而且文字經常露出文學女青年的語氣和修辭。”再如對儒家經典中一再出現的“小人”,于丹“創造性地”解為“小孩”,言前人所未言、發前人所未發,而且無須任何考證,這已不僅是“個性化表述”,而是十分不嚴肅的生拉硬扯、望文生義,對千年經典豈能搞這樣的“現代化”?
于丹教授出現的“大”毛病,根子何在?也許于教授更適合其他方面的講座,但不適合主講經典古籍。講述《論語》、《莊子》這樣的經典古籍,準確理解是第一位的,沒有這一最起碼的“地基”,一切文學性與藝術性均失附驥。此外,對千人證萬人論的經典古籍,千萬慎用顛覆性表述。“個性化”不能成為隨意發揮的借口。若有“不同見解”,應清晰提供論據與出處。于丹還說:“我喜歡的解讀方式不是我注六經,而是六經注我。我只是在講一己心得,我不認為自己是在解讀《論語》,我是在講《于丹〈論語〉心得》,而不是《于丹解讀〈論語〉》。”這一辯解亦甚蒼白,因為講述《論語》,準確介紹是第一位的,首先得“我注六經”,然后再談得上“六經注我”。僅僅介紹個人讀書心得,脫離“我注六經”搞“六經注我”,這個理說得通嗎?
有的評論也瞎湊趣,“誰會想到,一部2500多年前的經典語錄,還能在2500多年后叩動我們的心弦。”然而,事實上《論語》一直在叩動歷代國人的心弦,如果不能叩動心弦,怎會列入“四書”?怎會流傳至今?難道沒有于丹的講述,《論語》就不再叩動我們的心弦了?恕我推測:大概于丹確實叩動了某位文章作者的心弦,因為他(她)此前可能還未完整讀過《論語》。
近日,還有網友發帖指出于丹的《〈莊子〉心得》中的常識性錯誤,如用“美輪美奐”形容舞蹈“千手觀音”,而“美輪美奐”的準確內涵是形容建筑的高大眾多,移用“千手觀音”,不倫不類。于丹還將“黠”念成“jié”、將“穢”念成“suì”等,都暴露出基本功的嚴重欠缺。
畢竟,筆者作為文化人,看到傳統經典能得到暢銷,一度中斷承傳的《論語》得到空前關注,實在由衷高興!評點不足,亦為愛之耳。 (裴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