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書春　

10年殺人16名、作案42起，搶劫錢物300多萬元的「3.8」串案的主犯落網，功臣之一是一張歹徒的畫像。

銀川「110」警車被炸、4名民被害的大案兇犯落網，功臣也是一張兇犯的畫像。

搶銀行的歹徒被警方像大海撈針一樣從人群中撈出來，大功臣也是一張惡徒的畫像。

破獲全國700多起大案要案的大功臣都是出自一人之手的歹徒的畫像。畫像人就是公安部特聘的最年輕的刑偵專家張欣－－　

1999年年底，公安部在全國各地特聘了8位刑偵專家，這是建國50年來首次以公安部的名義特聘刑偵專家。這8位「神探」中，最年輕的就是38歲的張欣。張欣的專長是畫像－－根據(jù)目擊者提供的嫌疑對象的相貌特徵畫出犯罪嫌疑人。11年來，通過張欣畫像破獲的全國重大刑事案件就達700多件，可以說，他創(chuàng)造了中國刑偵史上的奇跡。

2000年年初，在上海鐵路公安局張欣的辦公室里，張欣平靜地講述著他的經歷，而我的腦海里翻騰著畫像神探的「神功」。　

第一次畫像，就抓住了罪犯　

那是1989年，張欣在上海鐵路公安局公安處工作。一天早晨，接到報案，楊浦站裝卸車間夜班工人在卸貨時發(fā)現(xiàn)一具少年尸體。張欣和同事們一同趕到現(xiàn)場。只見那具少年男尸全裸著靠在一個大木箱上，頸部有非常明顯的勒痕，生殖器被從根部割斷。法醫(yī)解剖的結論是，死者是生前被他人勒死；生殖器是死后被人用刀割斷的；死者直腸內有精液，且肛門松弛，說明死者死后被人從肛門奸淫。緊急協(xié)查的通知被發(fā)往各地，可半個月過去了，一點線索都沒有。

死亡少年的母親從徐州趕來認尸。走進停尸房，站在兒子的尸體旁，那位母親的兩眼呆呆地看著，臉色由白變青，就那樣呆呆地站了有兩分鐘。突然，那位母親撲向兒子的尸體，大叫一聲昏了過去。當時張欣的眼圈紅了，身為警察，抓捕兇犯是天職。面對失去兒子的可憐母親，他難過極了。

幾天后，發(fā)現(xiàn)了一條線索，南京的兩名火車司機稱曾見過嫌疑對象。張欣主動請戰(zhàn)去了南京。兩位火車司機看到的嫌疑對象是一個拄著雙拐的青年。張欣年少時就喜歡畫畫，當兵時又進修過。聽到司機的講述，張欣突發(fā)奇想：要是把嫌疑對象的畫像發(fā)給各地公安部門，破案就容易多了。張欣拿出筆和紙，根據(jù)目擊者的描述畫了十幾張，兩位司機認可了其中的一張。很快，1000份印有嫌疑對象畫像的協(xié)查通知發(fā)往鐵路沿線的公安機關。

幾天后，蘇州一個鐵路貨場的公安民警在一節(jié)車廂里發(fā)現(xiàn)一個拄雙拐的青年，與畫像一樣，正好是嫌疑對象。在審訊中，這個犯罪嫌疑人供認了殺害少年并奸尸的罪行，還承認了其它的罪行。這個先后在全國各地鐵路上殺害5人并奸尸的惡魔終于被正義的子彈送進了地獄之門�！�

畫像不靈了，張欣吃苦練功　

張欣畫像破了大案，成了上海鐵路公安局的大新聞。領導也鼓勵張欣繼續(xù)畫像，并給他創(chuàng)造了許多有利條件。遺憾的是，張欣的畫像不靈了。在接下來的幾個月時間里，張欣給十多個案子的嫌疑對象畫像，目擊者大多數(shù)說不像。有的勉強說像，也跟真正的罪犯形象差遠了。通過反思，張欣明白了，第一次成功，緣于罪犯的拄雙拐的特徵太明顯了。而后來的案子，罪犯的特徵不明顯，自己的本領又不過硬，目擊者又往往不能非常清楚地描繪罪犯的體貌特徵，畫出的像自然就有很大出入。

張欣想過退縮，因為他的本職工作并不是畫像，可他一想到那個被殺少年的母親的眼神時，就放棄了退縮的念頭。

從那時起到現(xiàn)在，已經十多年了，張欣從未放棄過學習和鉆研。他鉆研犯罪心理學、生理學、解剖學、人種學、刑事偵察學等許多知識，他重新走進美術學院進修大專和本科的課程。而用功最多的是，利用節(jié)假日走進城市、農村、礦山和少數(shù)民族聚居區(qū)，認真觀察各類人的體貌特徵，并畫出了幾十萬張各類人的素描。張欣還認真學習國內外在這一領域的最新研究成果。他開始用自己設計的方法給人們頭部和身體的各個部位分類，他把人的臉形、嘴、耳朵、眉毛、眼睛、鼻子分成不同的形狀種類。他認為成千上萬的人其面部特徵都是由這些最基本的器官形狀類型構成的。

在十多年的刑偵畫像工作中，張欣用他逐年提高的畫像水平開始為刑偵工作服務。當目擊者向他描繪罪犯的體貌特徵時，常常是當時只看到一眼側面或是很少地看到一眼正面形象；而且目擊者大多數(shù)的描述能力并不強。張欣就根據(jù)經驗初步判定嫌疑對象的大概體形，然后開始把頭腦中各種不同人的臉形、眉毛、眼睛、鼻子、耳朵分別組合成人的頭部形象，直到目擊者真正認清為止。當然，這其間還有許多技巧，張欣說那屬個刑偵機密。

飛檐走壁的「飛賊」，栽得心服口服

1994年秋，遠南運動會正在北京舉辦，沒想到有個「飛賊」也來湊熱鬧。一天，蹲坑守候的民警發(fā)現(xiàn)了「飛賊」，與當?shù)匕傩杖�面合圍把「飛賊」逼到2.5米高的墻下，大家都認為「飛賊」肯定落網了，一起吶喊著向「飛賊」沖出。不料，「飛賊」一下子竄向墻頭，轉眼間不見了。

「飛賊」好像有意向警方示威，在很短的時間里連續(xù)作案30余起。當時北京東城區(qū)和西城區(qū)的許多居民談「飛賊」色變，許多人把「飛賊」的本領傳得越來越神，好像他是「燕子李三」轉世似的。警方多方抓捕也沒有抓到「飛賊」。有一些人遠遠地見過「飛賊」，刑偵部門也組織人員畫像和用計算機畫像，但都被目擊者一一否定了。最后，只好請張欣出山。

1994年10月20日，張欣到北京的當天就開始查閱「飛賊」的卷宗，并與許多目擊者交談。根據(jù)經驗判斷，他認定其中3人見到的是真正的「飛賊」。他根據(jù)3個目擊者的描述分別畫了三張畫像，又依據(jù)分類法把三張畫像合而為一。3個目擊者都說，張欣畫的就是「飛賊」。

4000份「飛賊」頭像發(fā)到蹲點守候的民警手里。10月26日下午，北京市公安局防暴處的一個刑警穿著便衣在東城區(qū)北河沿附近守候，從他身邊走過一個男青年。只看了一眼，他心里說：「就是飛賊。」他馬上向附近的同伴們發(fā)出信號，刑警們從四面包圍了「飛賊」。當時「飛賊」沒有任何自然條件可利用。面對刑警們手中的槍，「飛賊」只好束手就擒了。

經審訊得知，「飛賊」名叫曹延琪，26歲，自幼習武，武功極好，攀登能力非常突出。曹延琪18歲時就因盜竊被判6年徒刑，出獄后又竄到北京作案。半年間入室盜竊財物近百萬元。在看守所里，同行們問「飛賊」：「你有飛檐走壁的功夫，警察也能抓到你？」「飛賊」曹延琪低著頭說：「我遇上克星了，那個畫像的警察從來沒見過我，可他畫的像跟我的照片一模一樣，真是邪門了。全北京的警察一人一張我的畫像，我能跑得了嗎？早知道那個警察畫得那么像，我早就跑了，還呆在北京等著被抓呀！」

炸「110」警車的惡徒，畫像送他們上西天

1999年4月20日，寧夏銀川市新城區(qū)「110」報警站接到一個報案，稱正在發(fā)生一起搶劫案。「110」警車載著4名民警快速出動，在趕往出事地點的必經之路上，警車被炸。3名民警當場被炸死，司機被炸成重傷后又被扎了21刀而死，槍支全部被歹徒搶走。事后查明，當時報案地并未發(fā)生搶劫案，顯然這是一起直接針對「110」警車的有預謀的爆炸案，歹徒的目標是「110」警車。這起罕見的大案轟動全國，自治區(qū)政府和公安部成立了專家組，要求務必偵破此案，打擊犯罪份子的囂張氣焰。

張欣作為刑偵專家參與了偵破工作。張欣檢查了「110」報警器記錄的報警電話，查出了假報警歹徒使用的公用電話。電話的主人記住了那個半夜打電話人的相貌，張欣據(jù)此很快畫出了嫌疑對象的畫像。第2天，張欣又趕往出事現(xiàn)場，歹徒炸車用的是炸藥和電雷管，現(xiàn)場遺留的導線頭上有歹徒變型的指紋，還找到了一副手套和幾根頭發(fā)。張欣又提取了報警人留在錄音中的聲音訊號。很快，畫像和錄音就一同發(fā)往各地公安機關。

5月6日，銀川市的一位民警看到嫌疑對象的畫像聽了錄音，馬上反應過來：「就是陸文靈�！乖瓉砟莻�叫陸文靈的人犯有前科，派出所的民警當然認識他了�？墒�，陸文靈被殺人滅口了。后來，根據(jù)陸文靈的姘婦和家人親友的講述，查清了陸文靈平日里交往密切的幾個狐朋狗友。追查時發(fā)現(xiàn)，一共有6人同時失蹤。

5月22日，除陸文靈和另一姓郭的歹徒被同伙殺人滅口外，其余4名參與炸警車殺害民警的歹徒被一網打盡。雖然歹徒們分別躲藏在廣東、遼寧等4個地區(qū)，但還是逃不出警方的天羅地網。審訊中得知，幾個亡命徒的亡命之舉就是為了搶槍作案。

搶銀行的罪犯，逃不出畫像神探的手掌

1999年1月25日，浙江余杭市發(fā)生一起持槍搶走71萬元人民幣殺死3人的特大案件。張欣接到特別邀請趕到了余杭市公安局。

張欣開始接觸目擊者。銀行的領導和幾個目擊者稱，1月25日下午4時55分，1個頭戴銀色頭盔騎著紅色摩托車的人在銀行門前開槍打死了兩名銀行的女工作人員，搶走了她們身上的71萬元現(xiàn)金，又開槍打死了從銀行走出大喊報警的一位老者。據(jù)了解，這家銀行開展上門服務業(yè)務，每天下午三四點鐘都派出幾名工作人員到各單位收現(xiàn)金，免得讓業(yè)務單位派人往銀行送。這一舉措深受用戶的歡迎。沒想到發(fā)生此案。

張欣又開始走訪銀行附近的飯店、商店等單位，幾家小飯店的店主提供了許多有用的線索：近一個月來，有個小伙子中午晚上總來吃飯，卻每次都戴著頭盔吃，從來沒看過他的臉。張欣明白，這個家伙在踩點，他預謀作案已經很久了，而且把經常外出取款的人員和回來時間都弄得一清二楚。

張欣第一次畫沒有嫌疑對象臉的畫像，可根據(jù)目擊者的描述，畫像上罪犯戴著頭盔騎著摩托車的外形得到了眾人的一致肯定。畫像發(fā)了下去，幾天后，一個醫(yī)院的保衛(wèi)干事舉報說他知道嫌疑對象的情況。

張欣趕到醫(yī)院，那位保衛(wèi)干事說他經常在醫(yī)院見到戴著銀色頭盔騎紅摩托車的人，有時也換成其它顏色的頭盔。那位保衛(wèi)干事還說醫(yī)院對外出租更衣箱，那個嫌疑對象可能是租用了醫(yī)院的更衣箱才常來醫(yī)院的。

張欣與刑警們檢查了出租的更衣室，發(fā)現(xiàn)只有兩個更衣箱已經幾天沒有打開過。兩個在更衣室工作的工作人員分別描述了那兩個更衣箱主人的形象，其中一個與嫌疑對象的體形不符，那只有一個人是嫌疑對象了。張欣的畫像讓兩名工作人員驚訝：「就是他，跟本人一模一樣�！�

畫像有了，也發(fā)了下去，可就是找不到罪犯的蹤影。張欣把他多年積累的刑偵本領都用上了，從了解到的嫌疑對象的口音、身高和體重初步斷定他不是江浙人也不是東北人更不是邊疆人，那就是內地人了；從更衣箱里的物品判斷認定嫌疑對象可能是河南人，并且此人經常出入舞廳和賣淫場所。

嫌疑對象的情況了解得更多更細了，可仍然找不到他的下落。張欣讓刑警們又用一招：打草驚蛇。刑警們穿著便衣到各個舞廳大張旗鼓地找一個年輕的河南人，讓罪犯誤認為一些流氓地痞盯上他想黑吃黑。

三四天后，嫌疑對象果然出現(xiàn)了，他來到醫(yī)院，發(fā)現(xiàn)更衣箱沒有被動過，隨后在另3處非常隱蔽的地方拿出了錢和兩支槍，當他滿臉喜悅地準備遠走高飛時，刑警們的槍口對準了他。

張欣畫像的故事太多了，在我采訪的一天時間里，來了十幾個電話，都是全國各地公安機關的求援電話。我問張欣：「這么多的案子等著你畫像，畫得過來嗎？」張欣告訴我，他在全國各地帶了十幾個學生，這些學生中的多數(shù)都能替他去畫像了。他說他還要帶更多的學生，好能抓住更多的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