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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警察與小偷

          《軟弱》張宇著

          作者的話:

          在鄭州生活了十多年后,我已經(jīng)感到自己不再是鄉(xiāng)下人,鄭州人的意識慢慢強起來。于是,我就把這個虛構(gòu)的故事放在鄭州來講,請我的人物到鄭州來,和我一起生活。說白了,也算是表達自己對這個城市的感情吧。

          因為早年沒有上過大學,年輕時候在世俗社會里轉(zhuǎn)悠,總害怕別人說自己沒有學問。于是在以往的作品中就喜歡比劃一些新方法來裝修敘述的門面,甚至有時候還擺弄幾句哲理來淺薄些深刻,F(xiàn)在用不著了,早就評上一級作家的職稱,相當于正教授,孬好總算也混成知識分子了。這年頭好像有沒有知識不要緊,只要混成知識分子就行,人家就不再小看你了。再者已經(jīng)四十多歲的人,沒什么世俗的前途可奮斗,臉皮也厚起來。于是,寫作這部作品時我開始走下坡路,說大白話。由不得就放松下來,不再裝神弄鬼,進入了一種休閑一樣的敘述狀態(tài),寫作本身也輕松和愉快起來了。

          這么一說你就明白了,我這部小說只著重講故事,向你介紹一些男男女女的朋友和他們的真實生活,自然是有公開的,也有隱秘的。你也許覺得他們可愛可親,也許可惡可恨。也許和你很近,也許和你很遠。甚至也許他就是你,也許你就是他呢?那就別說破?赐竸e說透,還是好朋友。

          1999年11月

          一

          中午的時候,于富貴和王海在老百姓燴面館吃了碗熱呼呼的燴面。沒想到去結(jié)賬的時候,收款臺的小姐竟然說已經(jīng)有人替你們付了。他們兩個人相互一看,不由苦笑起來。

          這就是說,他們兩個警察剛才在吃面時候,有小偷和他們共進午餐,說不定還坐在他們旁邊哩。警察沒有發(fā)現(xiàn)小偷,小偷卻發(fā)現(xiàn)了警察?隙ㄈ思倚⊥颠比他們吃得好,有酒有菜的,最后還替他們付了賬。這就叫涮,也就是說小偷戲弄了他們。

          傳呼里說一個星期之內(nèi),要他準備好,有人來找他取東西。從來就沒有人讓他準備什么東西,卻有人要找他取東西。取什么東西?再明白不過了,那就是來取他的腦袋他的命。因為是傳呼,不能夠說得太明白了,人家不給他傳,只是說這種雙關(guān)語暗示他。

          作為一個老警察,經(jīng)驗告訴他,感應(yīng)和直覺有時候往往比線索和分析還準確。收到那個神秘的傳呼以后這幾天,于富貴莫名其妙地覺得不吉利。

          于富貴并不怕死。干警察這行當后,雖不說九死一生,大大小小的危險已不知遇過多少次了。半夜巡邏,挨黑道上的人一通拳腳更是常事。有一回上廁所,不知從哪兒躥出一幫家伙,竟然把于富貴的頭摁進尿糞池了!也算是否極泰來。那一年警察系統(tǒng)搞現(xiàn)代化管理,電腦一統(tǒng)計,于富貴居然得了個“反扒”單項冠軍,又被評上了全國優(yōu)秀人民警察,后來又入黨,提升為刑警副大隊長。想當年,于富貴是由于出身低賤,怕被人鄙視,才投身警界的,混了好些年,一直默默無聞。連老婆都賺他沒長進,對他冷漠如路人。不料一下子時來運轉(zhuǎn),大紅大紫。不過于富貴也不傻。提副大隊長不久,他就看出自己這官位只是個擺設(shè),空架子。于是再三請求回到基層,干自己的老本行--反扒去。局領(lǐng)導也能理解他的苦衷,答應(yīng)了他的請求,不過副大隊長的頭銜還非要他兼著。就這樣,于富貴又開始出沒于街頭巷尾,還是與老戰(zhàn)友王海搭檔。兩人有時分工,有時合作。也不只抓小偷,什么案都辦。

          “有動靜嗎?”

          “沒有!

          從收到那個傳呼的第二天開始,王海幾乎每天都問他,他確實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動靜。

          “已經(jīng)三天了吧?”

          “已經(jīng)三天了!

          王海為了怕出意外,早上去迎他上班,晚上再陪他回家。就是在白天,他們兩個分頭活動的時候,王海也經(jīng)常呼他。但是,三天過去了,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

          等待,在折磨著他們。

          一直到第四天下午,于富貴在花園商廈巡護的時候,忽然意識到有人在跟蹤他。

          積反扒十幾年的經(jīng)驗,在這種人群密集的地方,于富貴很快就能夠發(fā)現(xiàn)誰是小偷。甚至有時候他還能一個一個數(shù)出有幾個小偷在人群中活動。他什么也不用看,只看人的眼睛。在他看來,人群就像布滿星星的天空。在這些眼睛中,普通人的眼睛是一種類型,小偷的眼睛是另一種類型。由于關(guān)心的內(nèi)容不同,這兩種眼神區(qū)別明顯。普通人的眼神是直的,看什么就是看什么,又單純又規(guī)矩。只有小偷的眼神是彎的是活的,靈動活躍格外明亮。于富貴就憑著這兩種眼神的區(qū)分,一眼就能夠在人群中認出小偷來。

          這天下午,于富貴樓上樓下漫不經(jīng)心地晃過來,就發(fā)現(xiàn)每層樓上都有小毛賊在“釣魚”。有幾個還認出了他,連忙悄悄地溜走了。后來他轉(zhuǎn)到二樓,對,就在二樓的電梯口,偶然一抬頭,發(fā)現(xiàn)五樓上正有人居高臨下看著他。雖然是一閃即逝,畢竟是“對眼兒”了!皩ρ蹆骸币院螅幌伦泳陀涀×诉@雙眼睛,不像小偷的眼神,也不是普通人的目光。于富貴就明白有人在跟蹤他了。

          “對眼兒”是行話。長期以來“對眼兒”這行話,只流行反扒和扒手之間。表面上看,不過說是兩個人的眼神偶然碰到了一起。但是內(nèi)行人明白,只這么一“對眼兒”,雙方就都露底了。如果說在這之前,于富貴對那個傳呼還感到神秘甚至有一點隱隱的恐懼的話,那么在“對眼兒”之后,他心里馬上就平靜下來了。

          因為有人跟蹤他,這就說明對手不是索命鬼。如果想要他的命,還跟蹤他干什么?只需要埋伏在哪里,守株待兔就行了。冒著危險跟蹤他,又在這么繁華的地方,這不是索命這是要做他的菜。說白了,就是要來他于富貴身上偷東西。你不是老警嗎?你不是反扒專家嗎?你不是要把我們拍進局子嗎?好,我就送貨上門老虎拔牙,我就專扒你的皮。這叫明挑,這叫做菜。

          明挑,就像警察和小偷之間的決斗,無疑是他們之間較量的一種最高境界。

          于富貴不慌不忙地該干什么還干什么,他明白高手過招,不用擔心誰會走丟了。既然人家在跟蹤他,他也知道自己今天走不了啦,是高是低,今天得把事兒擺平。慢慢地,他開始興奮。忍不住一根接一根地抽煙,一點點地進入了亢奮的狀態(tài)。

          走出花園商廈以后,他就在花園路上到處轉(zhuǎn)悠。盡量做得和往常一樣,一點也不能慌張,不能讓對手發(fā)現(xiàn)他有察覺。一直磨蹭到天落黑時,他開始慢慢地向河南影院走去。這個路線是他設(shè)計好的,他算計著,如果這樣慢慢地走過去,到河南影院門口時候正好天黑人多,對手如果真是找他明挑,就可以在那里出手。

          天漸漸地黑下來了。路燈也亮起來了。

          正如于富貴算計好的那樣,等他磨磨蹭蹭這兒看看那兒停停,走到河南影院門前時,散場的人正往外出,入場的人正往里進,還有買票的退票的,正是小偷作案的最佳時機。他走進人群里時,還沒有發(fā)現(xiàn)目標。但是憑直覺能夠感覺到,對手應(yīng)該離他不遠。

          這時候,有幾個退場的男女迎著他走過來,由于天色暗下來,在這一片眼睛中,大多數(shù)都像睡著了一樣,只有幾個小偷的眼睛醒著,亮得像燈。于富貴慢慢地走過去,就在他和他們走近時,他的膀子忽然被誰扛了一下。他心里一驚,這動作他太熟悉了,再高明的扒手也脫不出扒手的習慣動作,就這么一扛,自己已經(jīng)被人家做了。

          于富貴來不及檢查自己丟了什么,一回頭,先認準目標。一個穿花格子夾克的男人,正從人群中穿過向西走去。沒錯,就是他。在花園商廈五樓上往下看他的,也是這件花格子夾克。不過,于富貴沒有慌,他什么也不想,只是快步追過去。一邊追,一邊摸摸身上,他發(fā)現(xiàn)自己衣袋里的工作證夾子沒有了。

          真是好身手!于富貴感慨不已。閃電一樣,這活做得漂亮!偷的也是寶貝,如果不追回來,讓他拿著警察的工作證去作案,等于持證上崗,那真是天大的笑話,他于富貴這次丟人也就丟大了。

          天黑了,夜霧彌漫過來……

          二

          河南影院門前正好是立交橋。立交橋和臨街的建筑物形成了一條夾道。這夾道從早到晚車流人流不息,經(jīng)常顯得很擁擠。穿花格子夾克的男人就利用了這個地形,在人群中閃來閃去,順著這夾道一直往西。于富貴緊追不舍,尾巴一樣在邊邊貼著他。

          于富貴對追小偷這種把戲很在行,也很自信,只要讓他發(fā)現(xiàn)并貼上,很少有人能夠跑掉。這會兒,花格子夾克只走著不跑起來,他也只走著不跑。他心里笑著說,咱兩個算想到一塊兒了,你害怕跑起來造出影響弄成人人喊打的不利局面,我也害怕跑起來影響不好,讓人們看到到處都是小偷也不是什么好事情。這樣,兩個人都在選擇時機。不同的是,一個人在選擇逃的時機,一個人在選擇抓的時機。兩個人雖然在走,卻腳步風快,就像競走一樣。

          河南影院往西,是一個十八層的高層建筑,剛剛把框架立起來,窗戶還沒有裝,內(nèi)外也還沒有粉刷。工地上雖然凌亂,但由于工人已經(jīng)下班,所以非常安靜。見于富貴追得太緊,小偷看準時機緊跑幾步,竄入了建筑工地。等到于富貴趕過來時,他已經(jīng)鉆入了樓內(nèi)。于富貴不敢遲疑,緊跑兩步,也追進了大樓。

          城市剛剛鋪開自己燈火輝煌的夜景,樓外邊的金水大道上不斷有車笛濺起在空中。于富貴追著高處的腳步聲,一口氣爬上了十八層大樓。兩個人開始在房間與房間之間轉(zhuǎn),剛追著轉(zhuǎn)了兩個來回,小偷又順著樓梯往下跑,于富貴也只好從十八層樓上再追下來。兩個人一口氣沖上去十八層,再一口氣沖下來十八層,就像爬樓梯比賽一樣。在一樓的房間與房間之間只轉(zhuǎn)了一圈兒,小偷又開始往樓上沖。于富貴一邊跟著不放也往上沖,一邊就想明白了,真是行家里手呀,剛才咱□過人家了,現(xiàn)在輪著人家開始□咱哩。

          “別跑了,你跑不過我。”于富貴想在氣勢和心理上先壓倒對手,一邊追著跑一邊忽然開口說話,來打擊對手的精神。

          “別追了,只要我想跑,你就追不上我!睂κ忠膊皇救。

          這樣,雖然沒有第一趟速度快,他們兩個還是很快就爬上了十八層。就像第一次一樣,他們又在頂層的房間之間開始轉(zhuǎn),一個人在前,一個人在后,看著不遠,就是抓不住。和第一次追上來不同的是,第一次他們在頂層的房間之間轉(zhuǎn)圈時候是跑著轉(zhuǎn),這一趟是走著轉(zhuǎn)。兩個人一個躲一個抓,都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一個說:“何必呢,早晚我得抓住你。”

          一個說:“算了吧,你已經(jīng)不行了!

          他們走著轉(zhuǎn)著,轉(zhuǎn)到樓梯口,小偷接著又往樓下跑。不過,由于體力消耗太大,已經(jīng)跑不起來了,基本上是往樓下走。這樣,小偷走在前邊,于富貴走在后邊,兩個人差不多相距半層樓遠近,一塊兒又走下了樓。在一樓的房間之間轉(zhuǎn)著時候,兩個人基本上已經(jīng)累垮了,一搖一擺地像散步。

          體力耗盡了,只有意志在支撐著他們。

          在四層樓上,兩個人同時站下來,一動不動地喘氣。一個不躲了,一個也不抓了,他們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

          “哇”的一聲,小偷開始嘔吐起來……

          于富貴看見只當沒看見,吐就讓他吐吧,他開始摸煙抽。他的手軟得發(fā)抖,他覺得真是連打火的力氣都沒有了。一口煙悶下去,那個舒展呀,他覺得全身都飄成一股輕煙了。

          “你干啥?”他忽然發(fā)現(xiàn)小偷停住嘔吐,橫著向窗口那邊挪動。

          “嘿嘿,你想不到吧?”小偷冷笑著,一邊橫著挪一邊回頭說:“我說過,你于富貴抓不住我。我不會白白栽在你手里的!

          “你不要胡來呀!”于富貴忽然明白來,連忙喊。

          “嘿嘿!毙⊥道湫χ恢毕蛲庾。

          于富貴看著小偷挪向窗口時候,已經(jīng)意識到了他要干什么。但是晚了,他剛想到要撲過去拉住他,他縱身一躍,已經(jīng)從四樓上跳下去了。

          于富貴心里一驚:這是自殘!

          這不是自殺。扒手們的行話,把這種行為叫自殘。不過一般來說,敢于自殘的扒手并不多見,大都是扒手中間的佼佼者。通常是老大們才有這出手。這是扒手們最后的一招,常常是眼看就要被抓住了,就忽然抽出刀來,不是砍警察,而是砍自己?硠e人容易,砍自己難。在黑道上的人看來,砍別人不算英雄,敢砍自己才是“人物”。

          于富貴是老警了,雖然對這種把戲并不陌生,對手能夠從四層樓上跳下去,他還是被震撼了。

          這時候工地上靜悄悄的,一個人跳樓落地的聲音,并沒有把周圍的任何人驚動。樓道里黑洞洞的,于富貴慢慢走下樓來。他摸黑從樓角處繞過去,去察看對手的死活。他想,不論死活,我都得抓住你。

          “別找了,我在這兒。”

          他還活著,于富貴覺得真是令人難以相信。他摸著走過去,發(fā)現(xiàn)小偷臥在一個沙堆上。這說明他跳下來正好落在這堆沙上,是這個沙堆救了他的命。

          “你怎么不跑了?”

          “人沒有死,腿摔斷了!

          “唉,你這是何必呢?”于富貴想了想說:“早知道你要自殘,我就不抓你了!

          “你是怕我摔死?”

          “要不是這堆沙,你還想活?”

          “這你就不懂我了。其實,生又如何?死又如何?”

          他這么一說,于富貴就確信他是秀才了。

          小偷又說:“不過,老于,都叫你于哥,我也叫你于哥吧。于哥,我還是服你了!彼袊@道,“你就像一塊狗皮膏藥,貼在身上揭都揭不下來。”

          “別笑話我了!庇诟毁F說:“你又得了手,我又沒有抓住你。”

          兩個人這么一來一往地把話說得透亮,相互之間的敵意馬上就淡下來了,甚至還洋溢出不少的理解和敬意。雖然是明挑,卻完全是因為職業(yè)不同,他們個人之間并沒有什么恩怨和仇恨。好像高手過招,相互之間更容易溝通和理解。不明真相的人看著他們這樣子,聽他們像老熟人一樣說話,說什么也不會想到他們兩個是冤家對頭,是警察和小偷。

          “給,東西還給你!毙⊥蛋褗A子遞過來,“我都沒有來得及看看這是啥玩藝兒!

          “工作證。”于富貴伸手接過東西,忽然笑著問,“如果我沒猜錯,是秀才吧?”

          “是我!毙⊥堤谷怀姓J,“我雖然是三只手,但我不說假話!

          “人物。秀才你果然是人物!

          于富貴摸出一根煙來,蹬著沙堆走上前,遞給秀才,又打火侍候他抽著。

          “于哥,”抽了幾口煙,秀才忽然說:“謝謝你,于哥,謝謝你成全我!

          “秀才,”于富貴一下子站起來,“你說明白點,我怎么了?”

          “你坐下,你坐下聽我說。其實我一直想認識你,我也早就等著這一天。于哥,我這會兒特別想給你說說話,行嗎?”

          于富貴點點頭,慢慢又坐下來。

          三

          于哥,你也知道秀才是我的外號,其實我是有名有姓的人,我的本名叫楊光,你以前不知道吧?道上的朋友們叫我秀才,是因為我好看書,再就是經(jīng)常給他們出些主意,也算是出謀劃策吧。其實我不是河南人,我是北京人。為什么落在鄭州了?是因為我在鄭州出過彩兒,也算是在鄭州揚的名吧。我一說你就能想起來。我揚名主要是因為策劃那次全國性的小偷代表大會。想起來了吧?就是1986年那次聞名全國的鄭州會議。就在鄭州火車站,我們在三樓開代表大會,會議名稱叫“全國閑散資金開發(fā)會議”。你們鄭州市公安局在四樓開表揚先進工作者大會,我想你也參加了吧?

          于富貴點點頭。

          我雖然不是那次會議的組織者,但是我是那次會議的策劃人。從那以后,道上的朋友才叫我秀才。也就是從那以后,道上的朋友們才信我,我也開始做老大了。我一做老大,就把老窩選在了鄭州。不過,多少年了,你們老警們都沒有見過我,也不知道我是誰,這是因為我基本上不出手作案。我干什么呢?我和別的老大不同,別的老大都是帶頭作案。我只是做一些管理工作。也就是給道上的朋友們調(diào)解一些是非呀,解決一些老大與老大之間的糾紛呀,就像你們公安局里的政委。

          我說出來也不知道你信不信,其實我一直很孤獨。其實我小時候還不叫楊光,楊光這個名字是我自己給自己起的。我姓楊是真的,不過這是我媽媽的姓。我原來叫什么請原諒我就不說那么明白了,這是我自己的隱私。我現(xiàn)在是小偷,是老大,是小偷們的秀才,而我原來是誰?說出來只怕要嚇你一跳,你再也不會想到,我出身高干家庭,我正經(jīng)是高干子弟。我爸爸的官到底有多大?我在小時候并不明白,長大以后我才明白了。這么給你說吧,于哥你只管放開膽子猜,在鄭州這種地方,你想到他多大,他就有多大。

          這一點我倒沒有想到。

          那時候我多大?也就是七八歲吧。我父母忽然不見了,不僅僅是被打倒不讓當官了,而且是被帶走了,帶到哪里去了?誰也不知道。一天下午,忽然來了好多人把我們家也抄了。沒有了父母,沒有了家。我的兩個姐姐和一個哥哥老是哭,也不怎么管我。我那時候還不知道什么叫痛苦,就經(jīng)常溜到外邊的街上玩。有一天我就在街頭睡著了。等我醒來,我看見一個陌生的大姐姐守著我,她給我吃的,帶著我玩,就把我?guī)ё吡。以后的生活我不說,你也可以想到了。從那時候開始,瀋陽、武漢、長沙、重慶、上海、廣州、西安,全國都讓我跑遍了。先是給大姐當下手,她掏了包就轉(zhuǎn)手給我,我就放在我的書包里背著,誰也想不到我是干這個的。后來我自己也出手上道了……

          后來你就再沒有回過家?

          唉,好多年過去了,等到我的父母重新出來工作到處找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長大成人,我已經(jīng)知道了羞恥,就再沒臉回去了。于是就自己給自己起了個名字,托人花錢買了個戶口,落在了鄭州。其實我在道上時間一長也習慣這種生活了,黑道上怎么了?人,怎么還不是活一輩子?

          唉,可是這些年,道上,也沒法混了。楊光笑著說,于哥,說出來不怕你見笑,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道上這些年也發(fā)生了天大的變化,世風日下,不再講交情,也不再講義氣,人,腐敗了。

          什么什么?腐敗了?

          對,腐敗了。你認為就你們會腐敗呀?其實我們也會腐敗。什么是腐。课业睦斫獠⒉皇嵌喑远嗾夹〈蛐◆[,那只是腐敗的小兒科,真正的腐敗是什么呢?是規(guī)矩的腐敗,是生活秩序的腐敗。其實不管黑道白道,只要有人的地方,都有它長期形成的生活秩序,人們就是依靠長期建立起來的生活秩序維持著一切,要是這個秩序被破壞了,生活就開始全面腐敗了。

          是這個道理。

          這樣,你就理解我為什么不想再在道上混,不想再當什么秀才了。我原來是無家可歸才入了黑道,正常社會拋棄了我,黑道卻給了我生活的溫暖。如今我無法在黑道上混了,只能返回正常社會去過普通人的生活。實際上我有這種想法已經(jīng)好長時間了,一直在選擇時機。這一說你就明白了,我找你明挑,說白了就是給我自己制造機會。唉,人哪,說到底人都是很軟弱的,面對一種生活需要勇氣,告別一種生活也同樣需要勇氣。唉,實話說吧,我剛才從四樓上縱身往下一跳,并不是什么自殘,說自殘好聽點,其實我那是自殺。表面上看好像是對別人有一個交待,其實更是對自己有一個交待。好了,這一切總算過去了?偹銖氐捉饷摿。從今往后我就可以去過正常人的生活了。

          于哥,所以,我說謝謝你成全我,現(xiàn)在你明白我是真心的了吧?

          于富貴點點頭說,我信。

          于哥,現(xiàn)在我可以跟你走了,你動手吧,你可以銬我了。

          于富貴笑笑,搖搖頭說,我不銬你。

          為什么?

          也不為什么,我老于什么也不為,就為你楊光剛才這番話,就為你楊光今后重新做人。

          又是沉默。

          來,讓我老于先背你上醫(yī)院吧。

          這,這……

          別這這這了,來吧。

          四

          那時候于富貴頭腦一熱,就把楊光背起來了。把一百多斤的大活人背在身上,他才感到了沉重,他已經(jīng)好多年沒干過這種笨活了。

          于富貴背著楊光,好不容易才走出了建筑工地。剛開始還沒感到有什么不妥,等到他背著楊光來到金水大道邊上,往路燈下這么一站,才覺得自己荒唐了。他自己在心里先笑了。這算什么呀?警察背小偷!

          但是,有一點是真切的,那就是他背著小偷的時候,心情是非常愉快的。他也覺得奇怪,和家里人在一起沒有這么愉快過,和領(lǐng)導和同事們在一起沒有這么愉快過,和小偷在一起還把人家背在身上,心情怎么會這么愉快呢!

          他自己也無法理解,怎么會產(chǎn)生這種又荒唐又真實的美妙感覺。

          “他怎么了?”大夫問。

          “摔傷了!庇诟毁F開始替小偷掩飾。

          “病人是你的……”

          “朋友,朋友!

          這是他今天晚上的第二個非常行為,把小偷引為朋友。

          朋友,這可能是一個警察送給小偷最好的禮物了。

          于是,等到把楊光安排在醫(yī)院里,他一個人走出醫(yī)院準備回家時,站在大街上先呆住了。這時候他才認真回想起來,我今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呀?一回到現(xiàn)實生活當中,他才感到自己實在是太荒唐了。

          楊光康復出院后,便召集手下的一幫小偷開了個會,決定把現(xiàn)有的財物分光,而后洗手不干,各奔前程。楊光自己在街上開了一家小飯店。楊光還把于富貴如何救治他的事張揚到社會上,黑道上的人也都夸于富貴是人物,傳來傳去自然就傳到了警察圈子里,這時候最難堪的就是于富貴了。當警察的,最忌諱的就是和黑道上有染,那就算黑道白道統(tǒng)吃,那就算警匪一家,那就算敵我不分,那就徹底敗壞了一個警察的名譽。

          為了擺脫困境,于富貴便找?guī)孜煌陆忉,可是越解釋越說不清。后來他干脆聽之任之了。

          不過,有一點他是認準了,他可以抓一百個小偷,抓一百個小偷不難,但是讓一個小偷再也不偷了重新做人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在這個認識的基礎(chǔ)上,他忽然大膽地想,人來世上混,誰不犯錯誤?辦壞事兒的時候他就是壞人,不辦壞事兒了他就不再是壞人了,如果辦好事兒他就是好人了。這么一想,于富貴就覺得自己這么對待楊光還是做對了。

          于富貴高興起來,他自己把問題想通了,就決定不再找人解釋,也不再害怕別人說什么了。但是他明白,自己想出來的這些道理只能夠供自己使用,而且還要悄悄地使用,千萬不敢說出去,說出去就惹麻煩了。

          于是,幾個月后,當楊光開辦的小飯店開張,請他去捧場的時候,他不但答應(yīng)去,而且還拉上王海,去的時候還買了一束鮮花。摘自《暢銷書摘》2000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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