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讀京劇藝術(shù)大師梅蘭芳先生大作《舞臺生活四十年》一書,卷首第二章“梅家舊事”中,有一段“梅巧玲焚券”的敘述,感觸良深。
“焚券”的故事是記述畹華先生于1956年在揚州演出時,接到當?shù)貜埵逡拖壬男牛岬椒偃膶ο笫侵x夢漁。當時,住在揚州市場海島巷51號的謝澤山,正是謝夢漁先生的侄孫子。
謝澤山君將從小在家里聽到的事實,對梅先生陳述。他說:“先伯祖夢漁公,名增,是揚州儀征籍,前清道光庚戌科的探花,官做到御史,一生廉潔,兩袖清風。他的舊學淵博,兼通音律,梅慧老(梅巧玲字慧仙)常常和他在一起研究字音,唱腔,又兼是同鄉(xiāng)關(guān)系,所以往來甚密,交誼很深。慧老知道先伯祖的景況很窘,凡遭到有了急需的時候,總是誠懇地送錢來幫助他度過難關(guān)。但他每次拿到了借款,不論數(shù)目多少,總是親筆寫一張借據(jù)送給梅家,這樣的通財繼續(xù)了好多年,總共積欠慧老三千兩銀子。
接著,他講其伯祖謝夢漁享年70余歲,病逝在北京,在揚州會館設(shè)奠,梅巧玲親往吊祭的情景。當時的社會習慣,交情深的吊客有向孝子致唁的,梅巧玲見了夢漁的長子,拿出一把借據(jù)給他看,謝子看完,不勝惶恐地說:“這件事我們都知道,目前實在沒有力量,但是一定要如數(shù)歸還的。”梅巧玲搖了搖頭說:“我不是要賬的,我和令尊是多年的至交,今天知己已亡,非常傷痛,我是特意來了結(jié)一件事情的!
梅巧玲講完,就拿這一把借據(jù)放在靈前燃著的白臘燭上焚化了。緊接著,又問:“這次的喪葬費用夠不夠?”
當他得知謝家的情況實在拮據(jù)時,又順手從自己的靴統(tǒng)時取出二百兩的銀票交給謝子,作當?shù)靸x。他的謝夢漁的靈前徘徊了很長時間,然后黯然登車而去。
當時,在場目睹這種情況的親友們有許多感動得流淚的。此事馬上傳遍了北京城,李莼客所著的《越縵堂日記》中也曾記述了這件事。梅巧玲做為一個京劇藝人,他這種慷慨好義,雪中送炭的事跡,實在是令人肅然起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