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子,是北京人度炎夏而愛不釋手的寵物。伏天里,雖說人人手中都搖著一把扇子,但由于性別、年齡、職業和文化修養的不同,所用的扇子亦各有別。
用蒲葵葉稍事加工即成的芭蕉扇,以及用竹蔑、麥桿編制的普通扇子,物美價廉,頗受大眾歡迎;但究其歷史和藝術價值而論,則不如羽扇、團扇和折扇。羽扇的歷史最為悠久。據晉人崔豹《古今注》一書所載,遠在三千多年前的殷代就已有用鳥類羽毛制成的扇子。唐以前宮闈中所用的扇子,皆由羽毛制成。《三國演義》中諸葛武侯與司馬懿在渭濱交戰時,武侯就是手持白羽扇,指揮三軍。羽扇出風緩軟,不入腠里,對人體有益。北京的老人或僧、道、尼等佛門弟子,深知古人“避風如避箭”這一養生之道的奧秘,故而于盛夏皆喜用羽扇取涼。
團扇為圓形短柄的扇子,古代宮中常用,又叫宮扇,為古代年輕女子一種不可少的裝飾品。手執一扇可以增添主人嫻雅文靜的儀態,有時卻又能體現少女活潑天真的個性。
唐朝詩人王建《調笑令》中“團扇,團扇,美人并來遮面”以及杜牧七絕《秋夕》中“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牛星”的詩句,把少女既文靜又活潑的二重性格,描繪得活靈活現。
正因為團扇帶有裝飾性,所以扇面大都選絲絹綾羅一類的織品,以便在上面點染繪畫,增加裝飾美。故而梁朝的大文學家江淹有“紈扇如團月,出自機中素”之句。
昔日北京豪門中的太太、小姐以及梨園界的坤伶多喜用團扇。北京崇文門外花市的絹花作坊,每年夏季必集中人力、物力大批制做團扇,以供市場需求。其所制團扇,分素扇、字扇、畫扇三種。字扇與畫扇,是將成批普通素扇“過行”給畫匠或寫字匠,雇用他們在扇面上憶寫唐詩、宋詞,彩繪花鳥蟲魚。至于素扇,上面雖無字畫,但都是工精料細的上等品,扇柄以象牙或沉香木為之,柄端系有小巧玲瓏的翡翠或瑪瑙雕成的“扇墜兒”,價格昂貴,專門賣予有錢人。
北京人喜用的折扇,又稱聚骨扇或聚頭扇。它本是外國的貢品。蘇東坡記載說:“高麗白松扇,展之廣尺余,合之止二指許”,由此可知折扇至少在北宋時已由朝鮮傳入我國。明代張東海亦以為折扇貢于東夷,永樂間盛行于中國。據說折扇傳入宮中時為太監所見,覺得此物展開即用,收攏易藏,非常方便,于是紛紛仿制,后逐漸傳入民間。清高江村《天祿識余》所載“折疊扇古名聚頭扇,仆隸所執,取其便于袖藏,以避高貴之目……今則流行寢廣”等語就說明了這點。
久居北京的達官顯貴、文人騷客及名優,不僅喜用折扇,而且對扇骨、扇面的選擇非常考究。他們經常云集在琉璃廠的韻古齋和榮寶齋,選購扇骨與扇面。韻古齋所售扇骨,有紫檀、象牙、烏木、棕竹、湘妃竹、毛竹、梅鹿竹、廣漆、菠蘿漆、嵌金銀絲、嵌螺甸等精雅的上品,并時而出售從宮中溢出民間的雕有正龍、側龍、百龍、百鹿、百鳥等極為罕見的老扇骨子,這些價值連城的寶物,皆為清宮造班房御制,所刻魚龍鳥獸及蠅頭細楷,刀法清晰,不失規矩筆意。
榮寶齋出售的扇面,有重金、紅金、灑金、塊金、發箋、白面、黑面、珊瑚面等。這些質地精良的扇面,價值并不昂貴,但一經配上張大千、溥心畬、齊白石、陳少梅等著名書畫家的水墨丹青,便成了稀世之珍。昔日的榮寶齋,還出售明清兩代董其昌、文征明、米萬鐘、鄭板橋等名家所書的古扇面。據《堅瓠集》記載:“折扇至于揮灑名人翰墨則始于成化間。作偽之徒乃取宋元明初名人手跡入扇,良可哂也。”正因為書畫折扇現存最早不過明代中葉,故而董基昌等名家所書的扇面每每被殷實的官宦人家或富商大賈不惜以重金爭購。在折扇上揮灑翰墨并非易事。不但章法很難安排而且紙面高低不平。明代祝枝山以為在折扇上寫字,猶如令舞女在瓦礫堆上跳舞,“環肥燕瘦,終減態耳”。但熟能生巧,一旦掌握了它的特性,加上巧妙的布置,在這小小的天地中卻能產生其他形式不能產生的另一番情趣,成為特有的一種藝術表現形式。那一行長,一行短的特殊章法,加之熟練精能的真、草、隸、篆各體書藝,疏密有致,靜雅清麗,猶如滿目珠璣,美不勝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