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海瑞精神”心存矛盾

　　楊爵獲罪后，朝臣無敢言時政者，唯獨(dú)海瑞冒死進(jìn)諫。毛澤東熟讀《明史·海瑞傳》，被海瑞等忠直之士在國難當(dāng)頭之時表現(xiàn)出的氣概所打動。1959年4月，上海會議期間，他大力提倡“海瑞精神”，號召大家就“大躍進(jìn)”、人民公社化以來的種種失誤大膽陳言，將“五不怕”精神與海瑞的直言進(jìn)諫結(jié)合起來。

　　在這次會議上，毛澤東提到他曾建議彭德懷讀《明史·海瑞傳》，又問周恩來看過沒有，周恩來說看過了。毛澤東這樣不厭其煩地向大家推薦海瑞，從一個側(cè)面反映了他期望黨內(nèi)講真話，以便及時糾正政策失誤的急迫心情。

　　但在另一方面，毛澤東對黨內(nèi)出“海瑞”尚缺乏足夠的心理準(zhǔn)備。早在1958年3月的成都會議上，毛澤東在提倡講真話的同時，就提醒大家講話要善于選擇說話的時機(jī)，不講策略也不行。他舉例說：“明朝反魏忠賢的那些人，不講策略，自己被消滅，當(dāng)時落得皇帝不喜歡。”即使在上海會議大力提倡“海瑞精神”期間，毛澤東還私下對人說：“講海瑞，我很后悔。可能真正出了海瑞，我又受不了。”因此，當(dāng)時胡喬木分析說，毛澤東號召大家學(xué)海瑞，實際上還是要求不要出“海瑞”式尖銳的人物。

　　毛澤東在對“海瑞精神”上的矛盾心理，說明從歷史中吸取教益也并非一件易事，它受到主客觀各種條件的制約。1959年廬山會議上，彭德懷披肝瀝膽上陳“萬言書”，結(jié)果被冠以“右傾機(jī)會主義”的帽子。毛澤東對此事件的解釋是：“海瑞搬了家了，海瑞是明朝的左派，代表市民階級和經(jīng)營商業(yè)中的大官僚。現(xiàn)在搬到右傾司令部去了，向著馬克思主義作斗爭。這樣的海瑞，是右派海瑞。”“海瑞歷來是左派，左派海瑞我喜歡。現(xiàn)在站在馬克思主義立場批評缺點，是對的，我支持左派海瑞。”

　　細(xì)品明詩，筆記小說

　　毛澤東在研究明史的過程中除關(guān)注其興衰治亂外，還特別留意明朝的文學(xué)源流及其成就。

　　在一般文人乃至文學(xué)大家心目中，明朝的詩詞創(chuàng)作乏善可陳。毛澤東開始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但通過閱讀《明詩綜》等史料，他改變了看法。1957年1月，他同詩人袁水拍、臧克家等人談話時曾說：“我過去以為明朝的詩沒有好的，《明詩綜》沒有看頭，但其中有李攀龍、高啟等人的好詩。”

　　毛澤東對作為“初明四杰”之一的高啟推崇有加，尤其喜愛他創(chuàng)作的一首詠梅詩。1961年11月6日，為查找這首詩的全文，毛澤東一天內(nèi)給秘書田家英連寫了三封信。早晨6時，毛澤東請?zhí)锛矣⑻嫠�找宋人林逋的詩文集�?時半，又寫道：“有一首七言律詩，其中兩句是‘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是詠梅的，請找出全詩八句給我，能于今日下午交來則最好。何時何人寫的，記不起來，似是林逋寫的，但查林集沒有，請你再查一下。”不久，再寫信說：“又記起來了，是否清人高士奇的。前四句是‘瓊枝(原詩為姿)只合在瑤臺，誰向江南處處栽。雪滿山中高士臥，月明林下美人來’。下四句忘了，請問一下文史館老先生便知。”田家英很快查明該詩為明朝高啟寫的《梅花》九首之一，后四句是：“寒依疏影蕭蕭竹，春掩殘香漠漠苔。自去何郎無好詠，東風(fēng)愁寂幾回開。”隨后，毛澤東用草體書寫了全詩，并在右起處大大地寫上“高啟”二字，還注明：“字季迪，明朝最偉大的詩人。”

　　在中國文學(xué)史上，明朝是一個以小說見長的王朝。明代近300年間，小說的題材之廣、種類之多、成就之高均令人嘆為觀止。鴻篇巨制便有《三國演義》、《水滸傳》、《西游記》、《金瓶梅》等。毛澤東對這幾部小說均有大量的點評，本文不再贅述，這里只就毛澤東評點明代筆記小說的情況做些介紹。

　　在毛澤東的書房中，保存了大量的明代筆記小說。在閱讀過程中，毛澤東留下不少即興評點的文字，可以幫助我們體察他的內(nèi)心世界。明末大才子馮夢龍所編的《智囊》一書，是毛澤東評點最多的一部筆記小說。其中《兵智部·制勝》講了田忌賽馬的故事。馮夢龍接著又引唐太宗說自己“自少經(jīng)略四方，頗知用兵之要，每觀敵戰(zhàn)，則知其強(qiáng)弱”的話，說這是用孫子之法也。毛澤東發(fā)揮道：“所謂以弱當(dāng)強(qiáng)，就是以少數(shù)兵力佯攻敵諸路大軍。所謂以強(qiáng)當(dāng)弱，就是集中絕對優(yōu)勢兵力，以五六倍于敵人一路之兵力，四面包圍，聚而殲之。”

　　胡長明

　　(納水摘自《黨政干部文摘》2008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