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來懷疑其真實年齡
開始懷疑文先生的真實年齡,是在最近十年,其間他的名頭越來越大、媒體曝光率越來越頻繁,他已不再是二十年前的那個形象,而儼然已成顯赫的公眾人物。
對其真實年齡產生懷疑,主要源于多年來我與一批“二流堂“老人的交往。
“二流堂”是一特殊的文藝家群體,最初形成于1943年抗戰期間的重慶,主要人員有唐瑜、吳祖光、呂恩夫婦;金山、張瑞芳夫婦;高集、高汾夫婦;戴浩、盛家倫、方菁、薩空了、沈求我等。經常來此的則有丁聰、黃苗子、郁風、葉淺予、張光宇、張正宇、馮亦代等人。而與他們關系密切的夏衍,被他們尊為主心骨。
五十年代初期,“二流堂”中的大多數,又相聚北京,開始幾年一些人就住在東單棲鳳樓的一個院子里,是為“北京二流堂”。棲鳳樓往西,是青藝大院,往南又稱西觀音寺,與長安街相交,對面即是目前《北京晚報》所在地。
自八十年代以來,我與“二流堂”中的不少老人有不少來往,寫過其中的黃苗子郁風的傳記,寫過丁聰、馮亦代、吳祖光、夏衍等人的畫傳或評論,還為有的人整理過日記和書信,對于他們的為人和歷史,應該說有比較深入的了解。近二十年來,這些老人經常不定期聚餐,除“二流堂”老人外,還有楊憲益、王世襄、范用、華君武、姜德明、沈昌文、邵燕祥等。隨著一些老人的逐漸飄零,這一聚會的規模越來越小,但在2008年秋天黃苗子先生住院之前從未中斷。
據我收藏的一份“文革”初期批判“二流堂”的小報專號,文懷沙也被列入“二流堂”成員之中,對他的介紹是“文化流氓、壞分子、六四年被捕入獄”。文懷沙在五十、六十年代的確與“二流堂”有過來往,但并無過深關系。他們的回憶文章,或者閑談,從沒有正面提到過文懷沙,更不用說敘述彼此之間往來故事。相反,如在閑聊中談到此公,他們從來都是一種鄙視口氣。對于近十年來文懷沙忽然間聲名雀起,并被各種媒體冠以“大師”或者“風流”的稱謂,“二流堂”健在的老人們頗感意外和驚訝。他們感嘆時代變了,對人的評判標準也變了。但是,如果有什么媒體將他們與之相提并論,他們還是會認為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譬如,前年,某電視臺錄制一組文化老人節目,分別有文懷沙、黃苗子等,黃苗子獲知后,頗感無奈,不住地說:“真要命,怎么把我和他擺在一起了?”
不限于黃苗子,與“二流堂”關系密切的黃永玉,也對文懷沙持鄙視態度。2006年春節,我所在的報紙的文化新聞版發表黃永玉所畫狗年生肖漫畫,同時還發表了文懷沙的迎新文章,并將兩者加框放在一起。黃先生的畫是我約來的,遂將報紙送去,他一看,只對我說了一句:“李輝,我該夸你還是罵你?你們怎么把我和文懷沙放在一起了?”幾天后,文化新聞版的編輯告訴我,文懷沙看到報紙后,也說了一句話:“哦,黃永玉呀?我們是老朋友了。”
關于文先生的年齡,也是我與這些“二流堂”老人聚會時談到的話題。有幾位老人的出生年份為:唐瑜,1912年;黃苗子,1913;丁聰,1916年;郁風,1916年。屬牛的黃苗子先生今年96歲整。他們的疑問是:文懷沙本來比我們小,怎么現在比我們大了呢?
不過,這一懷疑,大家都是飯桌上議論議論而已,并沒有想到要公之于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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