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聲川:對“失去”,有時提醒我們的不是社會學家科學家而是話劇
絡腮胡、長發、黑框眼鏡,語速很慢,濃濃的“臺灣腔”。5月8日晚,臺灣戲劇導演賴聲川現身北京大學英杰文化交流中心,當晚是他的一場名為“創意·戲劇·人生”的主題演講。
賴聲川,美國加州伯克萊大學戲劇博士,現任臺北藝術大學教授、美國斯坦福大學客座教授及駐校藝術家、“表演工作坊”藝術總監,被《亞洲周刊》譽為“亞洲劇場導演之翹楚”。
演講開始,賴聲川為大家展示了一幅照片——臺北“國家”大劇院里,座無虛席,觀眾們每人戴著一副口罩,神情專注地盯著前方舞臺。這是2003年5月,在SARS肆虐的恐懼氣氛中,觀眾“冒險”來看賴聲川執導的《在那遙遠的星球,一粒沙》時的情景。
“在那樣一個夜晚,我們在劇場中一起度過。”回憶當年,賴聲川滿是感慨。
面對近年來的眾多頭銜和榮譽,媒體的各種解構,賴聲川并不諱言,自己一直以來都面臨挑戰——“并非在現有形式中進行革命、顛覆,而是在真空中制造之前不存在的形式。”他說,“我在不斷創造文法。”
1983年9月,賴聲川從美國伯克萊大學拿到博士學位,來到臺北藝術大學任教。“當時的臺灣還是一片文化荒漠,很多人都不知道什么是話劇。”賴聲川很矛盾,是帶領學生學習整套的歐美理論,還是創造屬于自己的東西?經過痛苦掙扎,“戲劇不是莎士比亞也不是湯顯祖,我們無法照搬。”帶著15名學生,他開始戲劇探索之路。
第一節課,他給學生布置作業,讓他們隨意創作一段戲劇,展現生活中的難忘場景。“當他們把創作的戲劇表演給我看時,我受到很大震撼。”賴聲川回憶道,“那是一個令我終生難忘的下午,他們有的表演了父母離異時的場景,有的表演了做家教時難忘的小事。”正是利用這些素材,賴聲川開始嘗試集體即興創作法,并完成了他的第一部戲劇作品《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
1984年,賴聲川成立“表演工作坊”,迄今先后創作了近40部作品,包括:“融合相聲和舞臺劇形式”的《那一夜,我們說相聲》;“沒有故事,只有大量肢體動作和獨白片段”的《變奏巴哈》;“觀眾坐在劇場中間,演員圍繞觀眾在劇場的四周來表演,長達8個小時”的《如夢之夢》等。其中,創作于1986年的《暗戀桃花源》講述了“暗戀”和“桃花源”兩個劇團在一個劇場里因誤會而相遇的奇妙故事。20多年來,該劇歷經多次搬演,并拍成電影,成為全球經典華語舞臺劇作品之一。
賴聲川坦言,他并沒有刻意去追求風格的多變,自己的作品只是反映了急劇變化的社會,而戲劇遠沒有生活本身荒謬。“在社會快速發展中,我們得到很多,也失去很多。得到的我們都看到了,失去的傳統、文化,我們卻不容易看到。”他說,“有時候,對于這種失去,提醒我們的不是社會學家,不是科學家,而是話劇。”
當年從美國初回臺灣,賴聲川發現,臺北街頭消失的不只是令他魂縈夢牽的牛肉面小店,還有很多傳統和文化。“我到音像店去買相聲專輯,店員竟然不知道什么是相聲!”備受刺激的賴聲川因此在1984年創作了《那一夜,我們一起說相聲》,“用相聲來寫相聲的祭文”,引導人們反思正在失去的傳統和文化。當時,臺灣人口只有2000萬,而該劇的磁帶就賣出了100萬盒。
“猶如多年前的臺灣,如今的大陸,也是處于快速發展之中,各種優秀的文化在這里匯集,加之深厚的文化底蘊,大陸話劇有了很大進步。”賴聲川說。
從1998年上演話劇《紅色的天空》,到2008、2009年推出最新舞臺劇《陪我看電視》,賴聲川涉足大陸話劇市場已經11年。其間,他既經歷了北京“北劇場”的黯然收場,也經歷了《暗戀桃花源》的火爆異常。對于大陸文化生態環境的變化,他有切身感受。
“在看到大陸話劇進步的同時,我也非常擔心過度的商業化會影響大陸話劇的發展。比如,大陸的場地費是全世界最貴的,這不僅把很多觀眾擋在劇場之外,也使得一些小成本話劇的生存十分困難。”賴聲川說,“我十分羨慕人藝演《茶館》的時代。據說,票價只有幾塊錢!”
避免話劇受到過度市場化的沖擊,在商業和藝術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一直是賴聲川努力的方向,“對于一部戲,最重要的就是好看,吸引觀眾。但我不希望我的話劇像麥當勞漢堡那樣,誰都愿意看看,但誰都覺得一般般、無所謂。”
5月25日至27日,賴聲川將攜《暗戀桃花源》繼2008年6月后第二次走進北大校園,這也是他對自己低價位演出理念的身體力行。“我拍戲不是給有錢人看的。我希望話劇票價應該保證讓更多人有可能走進劇院。對我來說,能夠維持成本就可以了。”
實習生 李茜 羅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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