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恩怨據說是有錢人家脫不了的戲碼，想想也是，一大家子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守著潑天富貴，如何不生出些事端？不過以往這些故事大都是出現在香港、臺灣那些地方，被咱們的媒體和看客津津樂道，這里面有個心態，就是隔岸觀火。隔的是社會主義的岸，觀的是資本主義的火，可是眼看著，這把火從對岸燒到自己家里來了。

　　一把火是相聲世家侯家的。先是7月18日郭德綱先生在博客里放上一篇文章，其中一段講在太原演出，酒店中偶遇先師遺墨，遂有一番物是人非的感嘆，完了發出質問，“師父的萬貫家財哪去了？那些珠寶名表田黃石羊脂玉哪去了？那些飾品家具字畫藏品哪去了？那些服裝改了尺寸后誰穿去了？玫瑰園中最后連燈泡都被摘了，為什么？師父的兩個女兒連一張紙都沒得到，為什么？兩個女兒也并非為爭遺產而導致不能下葬，她們從來也沒爭過，那這一切都是為了什么？”。仿佛與郭德綱博文相呼應，沒過兩天就傳出消息，侯耀文先生的兩個女兒狀告伯父侯耀華，指控其擅自處理大量遺產，相聲豪門的遺產爭奪戰，就此拉開了大幕。

　　實事求是地說，論藝術成就和相聲境界，侯家諸位名角，無論是侯耀文還是侯耀華，好像還沒有誰真正能夠超越侯寶林先生。雖然老先生當年搞相聲改革路子正不正確、給北大上課究竟應不應該等等問題尚存爭論，但單就侯先生一生總結出“一戶侯”這三個字，我覺得老先生就已經非常偉大。這份冷對權貴，淡定自若的味兒，真不是誰想學就學得來的。或者可以歪用陳思和老師的概念，“民間立場，尤為可貴”。

　　回到遺產的話題，中國有兩句老話，一是叫“清官難斷家務事”，二是“家丑不可外揚”，是說一個家庭，把事情鬧到眾人皆知，總歸不是件好事。在我看來，這兩句話部分和傳統社會里中國人缺乏法律意識、維權意識有關。所以，侯耀文先生身后鬧出這出是非，從我個人角度，倒覺得是件“好事”。至少說明經過三十年改革開放，中國人，不管是著名演員還是普羅大眾，手里頭或多或少，總是積累了些財富；而另一方面，中國法制逐步健全，有理沒理，也能找個可以說道說道的地方。我相信，這么多雙眼睛注視下，侯門的是非曲折，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即使幾乎相聲界的所有人都以“家事”為由，對這件事情出言謹慎。我還相信，有郭德綱這樣急公好義、致力于傳統相聲和傳統倫理的弟子在，即使最后結果不盡如人意，侯先生兩個女兒也會得到妥善安置。

　　不過，這份樂觀卻無法用在季羨林先生那里。據《南方都市報》報道，7月19日先生追悼會接近尾聲時，有神秘女子名王如者突然出現，指責錢文忠偷竊季老的兩只烏龜，并稱“從字畫被盜風波到季老的死都是一場陰謀，是錢文忠在背后指揮季承搶奪財產”。據稱，王如乃季羨林先生前任秘書李玉潔的干女兒，錢文忠隨后在博客里透露說，今年來，王如一直以北大員工的身份出現在季承面前，時常以關心的姿態透露很多內幕，有時候還直接指著具體領導的名字，“言之鑿鑿”地說北大某某會議某某領導怎么說，等等，實在是聳人聽聞。

　　季羨林先生的財產風波，在其在世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待到大師西去，愈演愈烈。整個事件，時間之久遠，情節之離奇，甚是可觀。不過這些其實都不是悲觀的理由，我認為此事件最大糾結之處在于季羨林先生晚年已經不再只是一位燕園中德高望重的學者，他已經“被成為”國學大師，盛世人瑞。由學者而國寶之后，家事也就不再是家事了。

　　有不少關心季老遺產事件的朋友疑惑說，季先生沉疴已久，為何不立遺囑？甚至設想，如果季羨林先生有其私人律師，就不會生出這么多波折。殊不知，遺囑律師云云，這些游戲規則有些時候已經未必適用了。

　　□謝勇(廣州 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