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當年在中學,幾乎每年都有幾篇魯迅的文章,從《一件小事》到后來的《阿Q正傳》節(jié)選,中學六年,印象中學習過魯迅的文章大約有30篇左右。如果目前課本里僅剩3篇魯迅的文章,那這個比例是太少了。
魯迅所操的語言是當時的白話文,也還不是典型的“現(xiàn)代漢語”,更不是包含“雷人”、“山寨”等詞語的“當代漢語”。魯迅的文字跟我們這些“70后”已經(jīng)很有隔閡,跟80后、90后就更不用說了。我知道的一位當年高考中的優(yōu)等生,她說最近終于讀懂了魯迅的文章,而立之年才發(fā)現(xiàn)魯迅語言的精妙、簡潔和表現(xiàn)力。而在當年,讀魯迅的文章也是讓她感到枯燥和頭疼的。
這個個案或許還有一定的普遍性,也就是說,魯迅的文章需要一定的閱歷才容易讀懂,產(chǎn)生共鳴。因此,作為現(xiàn)代漢語教材的魯迅作品,適當降低數(shù)量,未必就是壞事,所謂因材施教。即使魯迅的文章對于中國語文教育來講必不可少,但是未必數(shù)量越多越合理。魯迅的同時代還有大量優(yōu)秀作家可供選擇,還有很多可以體現(xiàn)中國人性之美、語言之美的作品,這些文章可能因為某些不恰當?shù)挠^念被長期忽視。
而且,我認為以前教材對魯迅作品的選擇也是存在誤區(qū)的。以《一件小事》為例,我覺得這樣的文章就應該剔除出教材之外。誰也不知道后來的一部分“學生腔”,是否就從此而來。“微言大義”式的文風,把中學生的寫作模式固定在一種模式上,全中國大多數(shù)學生作文在“那時候”都有一個偉大的靈光閃現(xiàn)。類似的文章還有如賈平凹的《丑石》等,不在少數(shù)!冻笫繁灰暈槊牢牡牡浞,也是中學教材的?汀YZ平凹是當代文學大家,好作品很多,散文語言很受好評。但是這篇《丑石》被當成他的代表性散文被選進教材,卻是選錯了材。
《丑石》是不是好作品?我認為不是。這里不便一一分析,姑且來看看文章最后的“畫龍點睛”:“我感到自己的可恥,也感到了丑石的偉大;我甚至怨恨它這么多年竟會默默地忍受著這一切而我又立即深深地感到它那種不屈于誤解、寂寞的生存的偉大。”可以說,《丑石》就是《一件小事》的當代版。如果說《一件小事》的引申還比較平實、可以接受的話,那么《丑石》的引申就太變本加厲了。這樣的引申只是教壞學生怎么去矯情,為賦新詞強說愁。當然,賈平凹可以這樣寫,這是私人的事情。但是教材編寫組選擇它,就是中學語文教學的問題,是一個公眾話題。
事實上,跟魯迅相比,古代漢語處于一個更尷尬的地位,造成這個現(xiàn)象的原因可能與教育觀念有關(guān)。來看看中國考試科目的設計,研究生、博士生考試,除了個別院校極個別的博士專業(yè),幾乎沒有把古代漢語當作考試科目的。哪怕是中國古代史、古代文獻這樣的專業(yè),都可以不考古代漢語,而外語倒是雷打不動。古代漢語被冷落了,浩如煙海的中國古典文獻離中國人越來越遠,而大多數(shù)人的外語只是“半吊子”,連日常交流都有問題,更難深入國外的文化精華。這種錯誤的價值導向,導致學生既遠離自己的傳統(tǒng),也未必能深入別人的傳統(tǒng)。我知道某個高校的古代文學碩士,考試科目也設置了語言考試科目,但要考的只是現(xiàn)代漢語而不是古代漢語。也許這是為了降低考試難度,但是古代文學專業(yè)考現(xiàn)代漢語,還是有一點匪夷所思。
古代漢語是如此,介于“當代漢語”和古代漢語之間的魯迅遭遇冷落就不奇怪了。更何況,魯迅并不是語文教學的決定性選擇。中學教材少一點魯迅文章不是災難,應該選擇魯迅的哪些文章,怎么去教、學魯迅的文章,或許才是更關(guān)鍵的問題,也是涉及到更深層的語文教育觀念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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