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經典為何長演不衰
在北京及全國其它地方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60周年獻禮演出期間,一批以革命歷史題材為內容的“紅色經典劇目”格外引人注目。江姐、華子良、劉胡蘭等與共和國的歷史有著密切關系的英雄們,伴隨著這些或復排或新創劇目的上演,再一次走進觀眾的心中。這些劇目和這些人物身上,折射著一個國家誕生時偉大而艱辛的歷程,張揚著那種單純而至透明的英雄主義和理想主義精神,也凝結著我國文藝創作在這類題材處理方面的成功經驗。
找到將“革命”轉化為文化經驗和藝術感受的方式,是作品穿越時空,激發本土觀眾心理認同的重要原因
無論是《紅色娘子軍》、《江姐》、《紅梅贊》、《黨的女兒》、《野火春風斗古城》,還是《鍘刀下的紅梅》、《華子良》、《洪湖赤衛隊》,都始終堅持將中國文化中的“英雄敘事”和中國敘事藝術中“情”和“奇”的因素融入革命的主題中,讓我們通過令人感動的故事進入對“新中國”的堅定信仰中。
“英雄敘事”是中國文化最重要的傳統之一,它來自儒家“兼濟天下”和“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政治理想,也來自民間社會對于歷朝歷代頻仍的戰爭并在戰爭中捍衛國家利益的英雄想象。從《詩經》中的公劉,寫《滿江紅》的岳飛,到現代歷史中的秋瑾、譚嗣同、李大釗等,他們堅定不移的政治信仰,純潔高尚的精神境界,氣壯山河的闊大胸襟,都化入這批紅色經典劇目的主人公身上。
在宋元話本、唐宋傳奇到明清小說、地方戲的蛻變中逐漸形成的“奇”、“情”并重的中國敘事傳統,在這些劇目中也得到了創造性的繼承和發展。現代京劇《華子良》,濃墨重彩地把華子良有點神秘的人生境遇推到臺前,將這位幕后英雄堅忍不拔的革命意志,化作了他在監獄里被敵人耍笑、被親人誤解的傳奇故事。《紅色娘子軍》中洪常青兩次裝扮成歸國富商打入椰林寨的離奇情節,江姐從尋夫到發現丈夫犧牲,到繼承丈夫遺志的情感經歷,《野火春風斗古城》中銀環在楊曉東和高自萍之間的愛情選擇,都是濃縮著主人公的智慧、力量和情感,以及情節發展的變異性、偶然性和生動性的高度戲劇化敘事。這些因素與革命的激進內容巧妙的縫合,增加了劇作的敘事吸引力,使得“革命歷史”自然而然轉化成山重水復的戲劇故事,引導觀眾在對故事潛移默化的體驗中完成對“革命”的認知和理解。
對于傳統民族、民間藝術元素的選擇和運用,使這批經典劇目在數十年歲月中長演不衰
誕生于我國民族歌劇“黃金年代”的《江姐》,在唱腔和音樂的布局等方面都有鮮明的民族和民間烙印。今天我們仍能夠在各種音樂會中聽到的如《紅梅贊》、《五洲人民齊歡笑》、《我為共產主義獻青春》等經典唱段,不但有河北梆子的“梆子碎”,川劇的“幫腔”,還雜糅了越劇、婺劇等地方劇種的獨特元素。即使是樂曲伴奏用的曲譜,也是在川劇、婺劇、越劇、杭劇等地方戲曲和民間音樂的基礎上創造出來的。
民族歌劇《洪湖赤衛隊》的音樂設計者曾談到,他們在進行作曲時,首先拿來的是湖北本地的天沔花鼓戲以及民間音樂、歌謠、三棒鼓等元素。《洪湖水,浪打浪》這一唱段,源于襄河謠的一段訴苦音樂,原本十分悲情,經過修改填入新詞,最終成為一首輕快抒情歌曲,并被發展成重唱、合唱等多種形式;《扛起紅纓槍》運用三棒鼓元素,風格悲奮、激昂而鏗鏘,而《看天下勞苦大眾都解放》則在花鼓戲的基礎上,融入西洋歌劇的詠嘆調。廣博的文化傳統是這些作品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泉。它們賦予這些劇目以民族傳統的魂魄,地方泥土的韻味,以及雅俗共賞的品質。
適應現代人的審美需求,用現代人的眼光和視角闡釋歷史,成為它們走近當代觀眾的制勝法寶
《鍘刀下的紅梅》、《野火春風斗古城》、《紅梅贊》等新創作品,在對紅色記憶的開掘中,力圖找到那些歷史性符號和今天視野的結合點,聯結不同時空和語境中人們的精神狀態和人文關懷,有效地完成了兩個時代的對話。
用當代意識闡發人物造就了豫劇《鍘刀下的紅梅》的獨特。在這首英雄頌歌中,過去我們所看重的政治層面的東西被淡化了,人性層面的因素得到了強化。個體之間的意志和心理沖突,人的尊嚴和渴望保持它的力量,以及她那獨特的認知世界的方式,都是以往很多寫劉胡蘭的人們所較少觸碰的。《野火春風斗古城》的創作者們為了將過去的抗戰故事、傳統的革命精神與現代觀眾的情感良好對接,把現代人物與歷史人物巧妙地放在共同的時空之中,展開穿越歷史的人物和情景對話,引發當代青年人對戰爭與和平的深層思考,使作品散發出濃郁的時代氣息。京劇《飄逸的紅紗巾》是以抗戰作為歷史背景,著重表現一名出身于大資本家,留洋歸國的熱血女青年投身革命,不斷經歷各種考驗和磨礪,逐步走向成熟,直至獻身革命的感人經歷。這一題材本身就對過去“紅色經典劇目”中“苦大仇深”的階級斗爭模式構成了反撥。
創新似乎永遠連接著藝術形式方面的現代視野。與歌劇《江姐》不同,《紅梅贊》演繹了一個“現代舞劇”的概念。革命者的浩然正氣,反動派的兇殘暴戾,叛徒們的齷齪心虛,都通過新穎、生動的現代舞蹈語匯得到了入木三分的刻畫。由一排鐵鏈、一組鐵欄、一扇鐵門——這三個元素裝置成的舞臺也極其簡潔,全劇的時空變化、情節更迭等被了無痕跡地鏈接起來,營造出了一場“裝置參與表演的行為藝術”。應該說,是現代理念和手法讓“老故事”呈現出了新的藝術質感。
時光流逝,但我們對這批“紅色經典劇目”的觀賞和理解依然在繼續。伴隨著它們對那段革命歲月的真實記載,對我國文化傳統的熱情擁抱,以及對時代思想制高點的努力攀登,也伴隨著一代代觀眾的愿望和期待。劉彥君
Copyright ©1999-2024 chinanews.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