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風度原來是痛苦的藥性折磨所致
“窮人不能吃,假使吃了之后,一不小心,就會毒死。先吃下去的時候,倒不怎樣的,后來藥的效驗既顯,名曰‘散發’。倘若沒有‘散發’,就有弊而無利。因此吃了之后不能休息,非走路不可,因走路才能‘散發’,所以走路名曰‘行散’。”魯迅在《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一文中說,吃“不老仙丹”是非常麻煩的事。
人吃了之后,身體先是發冷,接著發熱,就像得了瘧疾一般。“人吃進去后會面紅,五臟六腑都會感覺在燃燒,必須大量飲酒來排掉身體內的毒。”王旭東說,這種“不老仙丹”的名字其實就是“五石散”,又叫“寒食散”,按照史書上的說法,就是“寒衣、寒飲、寒食、寒臥,極寒益善”。但喝酒除外。服用五石散后必須喝好酒、醇酒,而且必須是熱酒,這樣才能散掉體內燥亂的熱氣。
五石散不僅對飲食要求極高,對衣著要求也很怪。吃藥之后會渾身長瘡,必須穿著寬袍大袖才舒服,如果穿緊身衣,就會和皮膚摩擦,就像刀一樣在身上割來割去;除了寬大,衣服的新舊也很重要,新衣服發硬,一般不受歡迎。又因皮膚敏感,衣物不能漿洗,新衣服和洗過的衣服比較硬,穿起來極不舒服。為了減少腳被摩擦的面積,他們不穿鞋而選擇穿木屐,所以,魏晉的人看起來個個都是寬袍大袖,表面高雅、飄逸得一塌糊涂,其實他們心里苦得一塌糊涂。
因為幾乎不洗澡和換衣服,衣服和身體臟了,便成了虱子的樂園,于是,“捫虱而談”就成了晉朝名士風度的一部分。“晉朝人多是脾氣很壞,高傲,發狂,性暴如火,大約便是服藥的緣故。比方有蒼蠅擾他,竟至拔劍追趕;就是說話,也要糊糊涂涂的才好,有時簡直是近于發瘋。”王旭東說,在丹藥的毒害下,魏晉人的脾氣變得很壞,有時甚至性暴如火。“竹林七賢”的領袖人物嵇康,因經常服用五石散,結果有一次一只蒼蠅過來煩他,他竟氣得拔劍追趕。在說話方式上,魏晉名士也以說胡話、瘋話為榮。其實并不是他們想要表現得多么“有性格”,而是因為在藥物和酒精的毒害下,他們根本管不住自己的情緒,也管不住自己的舌頭。
“不老仙丹”既是毒藥為何能在東晉盛行
既然“不老仙丹”其實是取人性命的毒藥,為何在魏晉時期,名門望族們還對它如此熱衷,白白丟了性命呢?南京文史專家薛冰說,這和當時動蕩不安的社會有關。魏晉200多年是一個黑暗時期,政權頻繁更迭,戰禍屠殺,幾無寧歲,再加上天災和瘟疫,人民生活動蕩不安。“東晉政府從中原被趕到了南京,這種遷徙之痛,讓名門望族們頓時消極。”殘酷的現實使名士內心的壓抑和痛苦越來越深。為了擺脫內心的苦悶和不平,他們不再談論政治,開始追求精神上的解脫。道家“消極避世,任情自然”的思想正好契合了名士的這種心態,于是他們便開始轉求三玄之學,把對現實的關注移到那些玄遠哲理上,以期暫時忘卻現實的煩惱,沉浸于虛無縹緲的境界,達到精神上的麻醉。“這是魏晉名士在遭遇生命的危險和心靈的苦悶下,在精神層面尋找慰藉和解脫的一種方式。”
“在魏晉時期,漢代主張的‘獨尊儒術’正統思想被打破,儒家思想不再是主流,人們的思想文化趨向于多元化。而道家思想比較關注自我,主張無為而治,在名士們都消極悲觀遁世之際,乘虛而入。”當時,道教中還分離出了一支神仙道教,他們的代表人物就是葛洪,他把長生成仙作為道士修煉的最終目標和自己的核心思想,把長生術突出為一切方術的核心,為神仙道教奠定了宗教神學體系,構造了一個比較完善的理論框架。此外,葛洪神仙觀的核心內容中,還有一個“地仙”的概念,這就是修仙者可以先服用半劑金丹,成為“地仙”,在地上人間恣情享樂,直到想做“天仙”時,再將剩余的半劑金丹服下升仙。“地仙”的神仙世界是現實和超現實的奇妙重合,葛洪描述的這種“地仙”,不過是在世俗生活的延長線上補充了道士的宗教理想,是當時貴族名士安逸、放蕩和嗜欲生活在神仙世界里的投影。
東晉時期,雖然還存在著多種道教派別,而經過葛洪的改造,理論化了的天師道——神仙道教是最重要且影響最大的道教派別。當時的高門貴族之中,信奉道教的現象非常普遍,瑯琊王氏、陳郡謝氏、潁川庾氏、譙國桓氏、瑯琊顏氏、高平郗氏、長平殷氏、太原王氏等,其家族全體或部分家族成員都是信奉道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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