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高速建設費補助文學刊物!就一公里
主講人:陸天明
中國作協主席團成員地點:中國現代文學館
說這話真是可憐
我曾經參加了一次評獎,評委里有中國作協直屬的一些文學刊物主編。評獎之余,大家談到當前文學刊物的處境。他們說準備呼吁作協領導來聽他們一次匯報,希望能給中央遞一個話,能不能每年從眾多的高速公路建設費用中,拿出一公里的費用來支持全國的文學刊物。據說每公里高速公路的造價是一個億,少建一公里對中國來說是無傷大雅,無礙大體,絕對不會影響經濟的發展,但這一公里的費用,可以救活中國當代文學刊物了。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其實是相當的可憐了。說明現在中國幾乎所有的文學刊物都處在非常危急的狀態,沒有訂戶,除了少數的幾個刊物還可以維持,絕大多數省市的文學刊物發行量每個月也就幾千冊,文學都到了什么狀態?如果說這些文學刊物是純文學的,還情有可原,但實際上,許多刊物早就不是純文學了。甚至像《上海文學》那樣比較出色的文學刊物也是舉步維艱。于是想出用高速公路的建設費用來“救救”文學刊物。我們能責備這些主編們嗎?當然不能。
文學刊物是不是歷來如此呢?不是的。我們拿《人民文學》為例,《人民文學》是中國最好的文學刊物,打倒“四人幫”以后,每個月的發行量曾經高達四十萬冊,現在,還算不錯,四萬冊。從四十萬冊下降到四萬冊,那還算是好的,發行量上了萬嘛。
不要期望一篇小說
能轟動全國
再舉個例子,現在的中國文學評獎,對于作家,搞文學的,還有那些愛好文學的業余創作者來說,文學獎是個大事。但現在看看,無論是“茅盾獎”、“魯迅獎”的評獎活動對整個社會的生活幾乎引不起什么波瀾,就是媒體也只是在評獎后在報上很小的角落發個消息。你去問問,老百姓知道今年誰得了文學獎?什么作品得了獎?我沒做過調查,我想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民眾不會知道。
我講的這幾個事實,并不是個例,這些問題說明了什么?我們可以不同意顧彬說的那些過于刺激的結論。但是有一點我覺得是沒法否認的事實:中國文學正在被邊緣化。我們不要再期望一篇小說轟動全中國,像王蒙《組織部新來的年輕人》或劉心武的《班主任》等等。現在的生活畢竟有很多變化,社會心態也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文學已經從中國社會生活的中心舞臺中挪到了邊緣了,已經和我們廣大的人民群眾的精神生活慢慢脫離了。每年出一千部長篇小說,首印能印到一萬冊、八千冊就可以不虧本了,但是很少有這樣的小說能起印就達到這個數字的。堂堂十三億人口的大國,一部小說的起印只是幾千冊。這說明,我們的小說,我們的文學基本上被我們的普通民眾拒絕了。在這個狀態下,要老百姓來同情文學,可憐我們作家,要黨中央少建高速公路來救助,我覺得不是不可以,這總不是最終解決問題的辦法。
我們作家自己
沒有權利要求“同情”
世界上沒有靠乞求便能一勞永逸的好事,人們只會救急而不會來救窮。作為政府,他也許會這樣考慮,我們畢竟還是社會主義,我們雖然已經要求文學走向市場,走向產業化,但畢竟還沒完全產業化,沒走到這一步,黨和政府、社會還應該多關心文學的發展,適當給予一些救助是可能的、也是應該的。但我們的作家和文學自己沒有權利要求大家“可憐”、“同情”和“關注”,更沒有這個權利要求人家必須來重視你。文學的邊緣化,作家的邊緣化這個問題需要得到特別的重視了。讓誰來重視?不只是讓黨中央來重視,不只是讓政府來重視,也不是讓在座聽講的朋友來重視,更不是讓正在忙著掙錢的那些蕓蕓眾生來重視和拯救文學,而是要我們作家自己、文學圈自己來反省,來深思這樣一個問題:中國的文學到底怎么了?這個問題不僅僅針對中國文學。放大了來看,當下的電影讓人滿意嗎?電影像文學一樣,曾經輝煌了一陣,然后呢?然后滿城皆是肉感的《黃金甲》,然后就是無聊之極的《無極》等等。到電影院去,偌大的劇場,只有“小貓三只五只”,真是寒心,票價還定得那么高。
這些問題的出現,讓我們得出的結論就是:當下文學藝術確實存在著危機。但這場危機還沒有引起足夠的關注,沒有得到相應的重視,甚至一些相關部門都沒有予以相應的承認,他們依然沉浸在“大好形勢”的陶醉中。現在雖然還沒有人提出“救救文學”這樣的口號,當然也不提倡這么做,但在實際操作中,是不是應該把這樣的一個認識提到桌面上來認真探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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