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是統帥千軍萬馬的陸海空軍副司令,一個是意大利首相墨索里尼的漂亮女兒,兩人天上地上、國內國外,演繹了一場經典的柏拉圖之戀……
抗日戰爭勝利后的一天,幽禁中的張學良接到宋子文一封信,信中說,墨索里尼的女兒艾達的丈夫齊亞諾伯爵被墨索里尼槍決,艾達在公眾視線中消失……
簡簡單單幾句話,勾起了張學良心中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憶起了他與艾達的緣聚緣散、緣起緣落……
浪漫到了藍天上
艾達·齊亞諾是意大利駐華公使齊亞諾伯爵的夫人,張學良主政北平時,艾達也與齊亞諾住在北平。兩人在一次外交活動中邂逅,美麗、活潑、充滿異域風情的艾達讓張學良怦然心動,相見恨晚,而年輕有為、風度翩翩的張學良也一下子就吸引住艾達,兩人從各自的目光中都讀懂了對方的心思。
襟懷坦蕩的張學良毫不諱言對艾達的喜愛,但他清楚地知道,這樣的愛情是危險的愛情,艾達是意大利首相墨索里尼的女兒,齊亞諾伯爵的夫人,處理不好,會引起外交糾紛。所以,張學良把對艾達的愛深藏在心里,與艾達保持了一種若即若離的關系。可是,天性率然的艾達卻似乎沒有這些顧慮,隔三差五就往張學良住的順承王府打電話,不是約張學良看戲,就是請他去聽音樂會,再不就去打高爾夫球、打網球。總之,在張學良的日程表里,幾乎每天都有艾達的邀請。
有一天,艾達突然向張學良提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張將軍,您能駕飛機帶我到空中游覽北平嗎?我聽說您不但會開汽車,還會駕駛飛機,這是真的嗎? ”張學良說:“當然是真的,不過,艾達,我們有規定,不可以隨便駕機在空中游覽,更何況還帶個女人。 ”
艾達說:“北平的機場和空軍,不都在您這行營主任管轄之內嗎?只要你下道命令,調來一架飛機,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嗎?”張學良面有難色地說:“艾達,不是我調不動一架飛機,就是調十架八架也做得到。可我作為北平地方最高長官,怎能隨便調飛機上天呢?這種事一旦傳到南京政府,委員長肯定會大發雷霆的!”
艾達說:“怕什么呀,蔣先生在中原大戰受馮玉祥和閻錫山的兩面夾擊,還不是你出兵救了他。如今你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果蔣先生問,你就說是駕機視察軍務嘛! ”
不管張學良怎么說,艾達鐵了心就纏著張學良帶她上天。無奈,張學良只好答應,最后沒忘強調一句:“不過,下不為例,僅此一次! ”
張學良隨即安排了這次充滿浪漫的空中之旅。那天,萬里無云,日暖風恬。張學良準備妥當后,派車接來了興致勃勃的艾達。此時,張學良已換好了駕駛員服裝,便與艾達登上一架波音飛機。這是當年北平機場中唯一的一架新式飛機,張學良自從宣布“東北易幟”并接受南京政府領導以來,已絕少親自駕駛飛機上天。當飛機鉆出云層,蜿蜒曲折、氣勢雄偉的長城和紅墻黃瓦的北京故宮出現在眼前時,艾達情不自禁地歡叫起來……
這次浪漫的空中之旅很快就結束了,可這件事情所帶來的余震卻持續了好長時間。本來就是一次駕機上天,卻因為帶上一個外國女人而使事情有了色彩。一時間,輿論大嘩,有人說:“張副司令為討女人歡心,無視規定,無視肩上責任。”還有的人嘴更損,說:“張學良搞破鞋都搞到天上去了。 ”蔣介石聽說這件事后,震怒不已,拍案大叫:“胡鬧,簡直是胡鬧,這個張漢卿,就沒有他不敢干的事! ”宋美齡為此特意從南京打來電話詢問此事。此時,張學良才感到這事有些過火了。從此,張學良開始回避艾達,艾達幾次邀請均被張學良以公務繁忙婉拒了。
表歉意同游頤和園
自空中遨游后,張學良與艾達好長時間沒有再見面。艾達明白,這是張學良在刻意回避她。艾達只好把愛藏在心里,再也沒有主動來找張學良。“ 九·一八”事變爆發后,張學良忙于戰事,更加無暇關注艾達了,但艾達卻始終關注著張學良,每次在報紙上看到張學良的名字,心里都有一種無法抑制的異動。
1932年春天,張學良設宴招待來華調查“九·一八”事變的國聯調查團,在北平的各國使節也在被邀請之列。艾達隨丈夫來參加宴會,才又見到張學良。不知是上帝的安排,還是張學良手下人的刻意撮合,張學良與艾達被安排到了同一桌,艾達就坐在張學良的對面。作為主人,張學良要不斷地向客人敬酒、應酬,只能時不時地掃艾達一眼,但艾達的目光卻始終不離張學良。張學良從艾達的目光中看到思念、看到眷戀,也看到一絲哀怨……張學良不覺心中浮起一陣愧疚。
宴會即將結束時,張學良遞給艾達一張字條,邀請艾達次日同游頤和園,以表歉意。
張學良的邀請大出艾達的意料之外,看著字條上的字,她只覺得心潮難抑,淚水浮上了眼眶。
第二天,張學良偕艾達出現在頤和園。張學良說:“能給美麗的艾達小姐當導游,本人十分榮幸。”艾達說:“能有張副司令相陪一游,艾達雖死無憾。”簡單的一句對話掃清了兩人間的隔膜,艾達不知不覺地靠近了張學良。在游園的數小時中,張學良始終與艾達肩并肩地走在一起,一種突如其來的幸福感使素來開朗的艾達好長時間不知說什么好,只是默默地看著身邊的張學良。游園結束后,艾達問:“我們還能再見面嗎?”張學良說:“當然能,只不過,最好不要再上天了。 ”一句話說得兩人都笑了起來。
傷離別,艾達躲在車內大哭
游園時,兩人曾談到過中日之間有可能發生的大規模戰爭。張學良說:“我就是肝腦涂地,也要把東北奪回來”。艾達說:“也不知道我們能幫你做什么。 ”張學良說:“我們現在與日本相比,武器裝備落后,特別缺少先進的飛機。”艾達說:“你需要飛機,為什么不向意大利購買?我們有很好的飛機,很多性能在世界上都是領先的。 ”張學良說:“貴國與日本關系很好,恐怕不能賣給我們。 ”艾達說:“我可以幫你,你需要多少架? ”張學良想了想,說:“ 如果可以,我先買三架。 ”這話說完,張學良并沒放在心上,因為當時意大利與日本接觸頻繁,不大可能把先進的飛機賣給中國。但讓張學良沒想到的是,艾達利用她在意大利的特殊身份,真就促成了這件事。張學良訂購的三架飛機,很快就從意大利飛到了中國。
為了感謝艾達,張學良請艾達吃了幾次飯,兩人的關系又開始升溫。可就在這時,齊亞諾被調往上海,艾達不得不隨丈夫離開北平。臨行前,艾達來向張學良告別,張學良親自開車為她送行。在車上,張學良心中煩亂,默默無語。艾達也似有千言萬語堆在心頭,不知說什么好。臨分手前,艾達跟張學良說:“咱們要分手了,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我心里有好多話要說,可一時又不知說什么好,如果你心里還有我,就請記住我這兩句話:一是你一定要戒毒,二是洗刷你不抵抗的罵名。”事過多年以后,張學良在臺灣會見前來訪問他的旅美作家時,曾經回顧了這段往事。張學良說:“我跟墨索里尼小姐,我倆是好朋友。當時沒其他特殊關系,我也沒想到她會喜歡上我。她有一個秘書,是一個意大利小姐,這個小姐告訴我,說我送走艾達后,艾達在火車上大哭一場。我說她哭什么?她說,哭你不理她,你怎么一點兒也不理會她,她喜歡上你了!我說,她喜歡上我有什么用呢?她說她是真的,你不理她,她難過了,大哭呀。 ”
晚年的張學良在講到這件事情時,語調很是平靜,但仍不難聽出內心有些復雜。
海上的幸福時光
艾達去上海不久,張學良也來到了上海。張學良到上海是因被迫下野,準備出國,還有,就是要在上海戒除毒癮。張學良后來講到這段經歷時說:“后來我辭職,也到了上海,戒毒的時候見到了艾達。給我戒毒的美國大夫米勒告訴我說,每天早晨都有一個外國女人打電話來,問你的情況,問你戒得怎么樣,身體好不好。哦,我一想,一定是她,艾達小姐……”
得知張學良準備出國后,艾達便推薦意大利作為張學良出訪的第一站,并且告訴張學良,自己和丈夫齊亞諾已經收到墨索里尼的來信,要他們近日離開中國。張學良如果選擇意大利的話,他們就可以同行。張學良爽快地答應了艾達的邀請,馬上吩咐人與宋子文聯系,把意大利作為出國的第一站。
1933年4月11日,張學良偕夫人于鳳至及其子女、秘書趙四小姐,在齊亞諾夫婦和顧問端納等人陪同下登上了意大利郵輪啟程出國。在此后十多天的海上航行中,雖然雙方的配偶都在身邊,但張學良與艾達幾乎天天在一起。他們在一起玩牌,在一起長時間地聊天,在一起目送海上的落日,在一起等待著海上的日出。艾達后來說,那十幾天的海上生活,留給她很多幸福的回憶。
與張學良同行的端納后來在口述傳記中是這樣記錄張學良這段海上生活的:“海上航行給他注入了新的生命。一路上,他一直是個快活的名人。他表現出精通玩牌,善于逗樂,而且還有哄小孩高興的妙法。但也許最吸引他注意的還是綠眼睛、嫵媚多姿的齊亞諾伯爵夫人、墨索里尼的女兒——艾達。艾達當時支配了少帥許多時間。 ”
難忘的意大利之旅
經過十多天的海上航行,張學良等人終于到達了目的地——意大利。張學良雖然是下野之人,但由于有好朋友齊亞諾夫婦的安排關照,到達意大利時受到了非常隆重的接待。能夠讓自己傾心的人到自己的國家來做客,興奮的艾達精心安排了張學良希望的一切。齊亞諾夫婦陪同張學良一行人游覽了意大利充滿濃郁歐洲風情的羅馬教堂和聞名遐邇的水城威尼斯的秀麗風光。當然,張學良此行出游的目的不是游玩觀光,他還背負著尋找救國之路的重任。所以,張學良更急于了解的是這個國家迅速崛起的奧秘。艾達很清楚張學良的心思。于是,從海陸空軍的軍事裝備,到法西斯組織的機構設施,艾達都一一安排張學良去參觀考察,并安排他與意大利軍政界的要人進行會晤。
事過20多年后,張學良憶及此事時還說道:“使我不能忘掉的是,意大利空軍部長巴里博。我二人曾大談航空事業。蔣委員長曾電令我向意大利政府探詢,擬聘巴里博來華擔任顧問,事為齊亞諾所阻而未果。”此后,齊亞諾夫婦又安排張學良與墨索里尼夫婦會晤,端納充當翻譯。在意大利這段日子,張學良享受著少有的快活時光,艾達每天陪著參觀、訪問,閑睱時間二人一起打高爾夫球、游泳、騎馬,在魅力四射的艾達身邊,張學良似乎忘記了國內的不快,充滿了活力。
非比尋常的友人成為陌路
幾天以后,張學良辭別了齊亞諾夫婦,帶領他的家人前往歐洲其他國家考察。就在這一年的年底,張學良在法國接到蔣介石召其歸國的電報,遂于翌年1月返回了上海。
此后,張學良與艾達還有書信的往來。然而,這個交往卻因一個突發事件而中斷。出任意大利外交部長的齊亞諾伯爵,突然在羅馬宣布承認日本關東軍一手制造的偽滿洲國!作為交換條件,日本則承認意大利對阿比西尼亞擁有主權,從而使這個主權國家淪為意大利的附屬地。
張學良聞訊大為憤怒,他當即給齊亞諾和艾達寫了一封信,斷絕與他們夫婦的往來。他還讓秘書把以往意大利方面給他的公私信函,包括艾達給他的私人信件全部退還意大利。一段“柏拉圖”式的情感歷程就以這種方式畫上了句號。
從此,張學良與艾達再也沒有來住,直至抗戰勝利以后,張學良才在宋子文的信中得知了齊亞諾夫婦的結局。齊亞諾當上外交部長后,與德國談判締結軸心國協議,艾達也積極參與此事,其熱情之高使其風頭一度蓋過了她的丈夫。
隨著二戰局勢的變化,齊亞諾與墨索里尼發生了矛盾,他不滿墨索里尼屈從希特勒,對納粹主張多有批評。不久,齊亞諾因反對墨索里尼被逮捕判處死刑。齊亞諾的死令艾達深受打擊,于是,艾達離開了羅馬,離開了墨索里尼,過起了隱居生活。從此,在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人們常用柏拉圖式的愛情來詮釋那種保持在精神層面的戀情,張學良與艾達之所以沒有越雷池一步,關鍵在于張學良。看來,張學良的私生活雖然多被人指責,但從他與艾達的關系上來看,這個風流少帥在情愛方面其實還是有節制、有分寸的。 (陳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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