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10年的調查采訪經歷,徐滔的新書收錄了“一個被宣告死亡的‘活死人’”、“醫院嬰兒謀殺案”等曾經一度火爆的案例。看過了人世間的種種極端情境,見到了人世間的種種的惡,她力求在節目中挖掘案件中人性的溫暖。
在女主播徐滔神奇的江湖傳說中:有說她是“臥底”到電視臺的女特警,有說她曾出身摔跤隊,拿過六次全國冠軍,但在好友于丹看來,她永遠是一個記者,是個新聞動物。
南都周刊記者·張小摩 北京報道
10月14日下午5點,徐滔又接到了撒貝寧的“求助”電話。
“我這個親愛的弟弟又創造了人間奇跡,我也快瘋了。”她笑著。撒貝寧現在要買房,突然發現自己的戶口卡不見了。“他現在正像瘋狗一樣找那張卡片。”
在北京,無論你是名人還是老百姓,只要跟警察制服沾邊的事都可以問問北京電視臺主持人徐滔。這僅僅是關于徐滔神奇的江湖傳說的一部分。這些傳說還包括,徐滔實際上是“臥底”到電視臺的女特警;她以前是北京摔跤隊的,還拿過六次全國摔跤比賽冠軍。
越傳越離譜。忍不住了,她上網回了一條:你們見過像我這樣身材嬌小、性格內向的摔跤選手嗎?
“特警臥底”
有個笑話流傳甚廣。于丹有一次要出國講學,在機場被攔下了。她馬上打電話給徐滔:“我現在機場,沒簽證,他們不讓我走,能讓我出去嗎?”
徐滔馬上回答,姐,我要跟他們說說你辦的是多重要的事,出個證明什么的,你還真能出去。于丹大喜過望。但徐滔喘了口氣說,可是到了那邊,咱們沒有熟人,你有可能回不來了。
這個笑話的背后,讓人對徐滔產生更多的好奇。我第一次聽說徐滔的名字,是歌手謝東吸毒突然被拘留的時候,當全國的記者都瘋狂采訪相關人士未果之時,她主持的《法治進行時》卻第一時間播出了對謝東的獨家專訪。同行們又羨慕,又迷惑:為什么她總是能做到?
“我叫徐滔,我今年差59歲就100了。”她最近喜歡這樣詼諧地介紹自己,后面還有一句類似的句型后綴:“我主持的《法治進行時》,還有90歲就100了。”
10年了,徐滔成就了自己的江湖傳說。從北京西站綁架案,到吳若甫綁架案,她用獨家的別人無法匹敵的現場鏡頭,鎖定了北京觀眾日復一日的期待。央視《今日說法》主持人撒貝寧也有些“酸溜溜”地說:“徐滔是一個讓法制媒體從業人員羨慕的名字,有時候,我真希望在那些現場出現的人是我......…”
北京地區的案件結果幾乎對所有的媒體都是公開的,但案件的過程幾乎全是封閉的。唯獨《法治進行時》算是個例外,總能夠第一時間拍到獨家素材。
這肯定不是因為徐滔是所謂的“特警臥底”。“那真的是一種生死與共的默契,你想18年的時間,他們心里早把你看做了他們中的一員。18年了,從一位普通法制記者開始,我跟一批批的民警一起走過來,在這個民警還是一位普通警員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他現在也許成長為北京市公安局一個分局的局長了。”
她拿劉翔與冬日娜的關系打個比方。“所有的記者都想采訪劉翔,但確實不行,他最困難的時候她在他的身邊,他還是一個普通運動員的時候就見到了冬日娜。我能理解那種默契和信任。如果你發誓做一個娛樂記者,你跟一位美女在一起,有一天她成長為章子怡了,你怎么都行,她被綁架了第一時間就得你說,是一樣的。”
反過來,如果你想從北京警方那里探尋為什么會信任徐滔?得到的第一句回答就是“對脾氣”,第二句就是:“十多年了,信任。朋友,好朋友。”他們結婚了,會給徐滔打電話,生孩子了也給她打電話,當官了也給她打電話。
“在這個過程中,只要有一次壞了規矩就沒有第二次了。”在與警方的合作中,這是規則,更是尊重。所以壞規矩的事情,“一次都沒有” 。
數字雖然枯燥,卻最具說服力:《法治進行時》,這個在北京非上星頻道非黃金時段播出的節目,目前的最高收視率達15.9%;這個徐滔借款60萬元起家的欄目,最難的時候曾發不下工資,但不斷躥高的收視率就是“王道”,第一年它就給北京臺掙回260萬,近幾年的廣告收入每年都超過一億;在觀眾投票的“北京電視臺建臺以來最讓人難忘的欄目”評選中,它位居第一。
甚至,在非典最肆虐的時候,北京電視臺大部分欄目都暫停了,只保留了兩個。一個是《北京新聞》,一個就是《法治進行時》。為什么?因為看的人太多了。
依舊獨身的徐滔,把《法治進行時》看做自己的“非婚生子女”。好友于丹說,徐滔是一個看到新聞就像二踢腳點著了一樣蹦出去的人,她是一個“新聞動物”。
“惡之花”
徐滔有天說了一句話,把一個女記者嚇得夠嗆。“你沒發現北京法醫中心周圍的鮮花,都開得格外的艷麗嗎?”
她第一次接觸死尸,是十幾年前在《北京您早》欄目做法制記者的時候。“一個女被害人再過三天就要結婚了,穿一件偏紅色的羽絨服,尸體被棄在河邊。哪兒有尸骨呀?都被附近的狗吃了。”她就在旁邊,看著民警認真地清理遺體,尋找犯罪證據。
遺體旁邊有一條紅絲巾。這之后,很多天她眼前浮現的都是那條飄動的紅絲巾。甚至在電視劇《北風那個吹》里,看到男主角拿絲巾去送給戀人,她都會想起河邊的那條絲巾。
搶劫,強奸,殺人,尸體......徐滔看過了人世間的種種極端情境,見到了人世間的種種的惡。
每個死亡都有一生冗長的回憶。“除了精神疾病的患者之外,我不認為殺人或者惡意是天生的。所有的犯罪嫌疑人在他成長的過程中都有一次徹底改變他的創傷事件,肯定有一次。”
她談起了那個令她惋惜的案件。通過網絡認識的一對男孩女孩,約好了在香山公園見面,這本來是一次浪漫的約會。但他們遇到了一個男人,男人當著女孩的面用刀扎死了男孩。
男人的父親因為犯罪被處理過,從那以后他就郁郁寡歡,變得對所有人世間美好的情愫都不能接受。當他在公園看到這兩個孩子,他們談笑風生,青春在他們身上仿佛都在閃光,他越想越難受。殺人之后,他很漠然,沒有覺得那個生命背后是一個家庭。
“他就覺得自己很煩,需要宣泄。”這是徐滔接觸過的眾多極端情境中的一個。
徐滔有了一個愛好,看動畫片。在里面她依然能看到與現實世界里同樣的斗爭,比如《獅子王》,老獅子王被表弟從山崖上給推下去,這也是一種極端情境。但在動畫片里,所有的結果都是美好的。
她要求節目組的編導也去挖掘犯罪中的閃光面、溫暖面。“我跟他們說,只要肯找,總是有的。”一次,她跟著民警去抓一個殺人犯罪嫌疑人,當民警踹開門,一把撲在床上,突然發現床上有兩個人:一個是犯罪嫌疑人,一個是六歲的小男孩。小男孩使勁抱著民警的大腿,問:我爸爸怎么了?我爸爸是一個好人,我爸爸最好了。
后來,民警的動作開始變得輕柔,對孩子說:你爸爸沒事兒,我們回去跟他說一點事。走的時候,連手銬也沒給戴。“在孩子心里,他爸爸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好像孩子都對自己的父親有一種天然的崇拜。”
許多法制記者都會因為心理壓抑,中途改行了。很多人都會問徐滔一個問題:你心里會不會覺得特陰暗,特壓抑?“我特別敬佩他們,他們入戲太深,身在其中。但,我跟他們不一樣,經歷過一個又一個案例,我特別珍惜一些很平凡的一些情景。”
每當回家看到父母,徐滔就覺得特別幸福。“你看我有很多好朋友,比如朱軍的爸爸媽媽都去世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他們每個人的自傳。他們在寫到這一篇的段落,是他們書中寫的最好的部分。”
熒屏外的性感女人
“真幸運,我不是這里面的主人公。”根據這10年的調查采訪經歷,徐滔最近出了一本書,名字叫《徐滔進行時》,里面收入了一個被宣告死亡的“活死人”、“醫院嬰兒謀殺案”、“花園別墅地下的秘密”等火爆的典型案例。
她的鏡頭曾面對過一名漂亮的空姐:在飛機上邂逅了一名成功的已婚男士后,兩人同居了。她渴望結婚,但無法如愿。結局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知道男方妻子正在辦理移民,就冒充移民管理部門工作人員到她家,說,你必須把這罐東西喝了,我好做一個身體檢測——其實,她給對方喝的是一罐水銀。
徐滔后來發現,這名空姐自己歡樂的鑰匙永遠在別人手里。“比如你問她快樂嗎?她老是說別人怎么樣,因為別人讓她不快樂了,而不是自己不快樂。”這個案子過去5年了,徐滔依然記得當時的一段感觸:不要再澆灌那些注定結不出果實的愛情之花,真正的愛情是帶不來什么榮耀的,但也決不該帶來這樣的傷害。
在現實中見過徐滔的人,都會驚奇:徐滔,你比電視上性感啊!她的辦公室里種滿了各種花,有盆景,有花束,其中有9朵怒放的玫瑰。她的一個理解是:好女人應該是一個讓別人快樂的女人。“這個女人可以奇丑,但是她讓別人感到生活美好無比,就是一個好女人。”
她在電視上經常說這樣一句話:每個犯罪的人都愿意自己過得好一點,關鍵是方法。“跟每個人一樣,我也會發現生活的缺陷。當你發現你昨天扔的紙箱子被你媽媽又撿回來的時候,當你明明跟她說這個礦泉水已經過了兩個星期,不能再喝了,她又給喝掉的時候——生活永遠一定是跟理想狀況有差距的。這種差距太美好了,說明你活在當下。”
這個時刻,她仿佛深諳這個世界心靈雞湯的秘密。
她喜歡唯美的東西,比如刺繡,比如工筆畫,那種畫一根樹葉都要用三個月時間的作品,令她著迷,她可以坐在畫前細細品味3個小時。她喜歡聽楊坤的《月亮代表我的心》,那是能穿透她心靈的聲音。前幾天,她又去了楊坤的演唱會現場,當楊坤唱到《無所謂》淚珠滾落的時候,她也同樣淚光閃閃。她還愛游泳,姿勢特別,靜靜躺在水面上,能聽到心跳的聲音。
但她不養狗。“我要養了狗就得天天抱著上班。我要有了小孩,我估計也要在家看著他。我的壓力是源于我的責任感。”
“為人低調,同時非常靠譜、非常仗義。”這是好友毛阿敏的評價,這可能是徐滔能贏得朋友喜歡的原因。采訪即將結束,她還在電話里為撒貝寧的戶口卡忙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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