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各大媒體都報道了“天下第一玩主”王世襄先生逝世的消息。記者給他所加的頭銜有“文物專家”、“學(xué)者”、“文物鑒賞家”、“收藏家”,其實,這些頭銜遠未窮盡王先生的成就。他擅長書法,堪稱“書法家”,又精通飲食之道,寫過談吃的美文,稱之為“美食家”并不夸張……在其豐富的人生面前,這些林林總總的頭銜都顯得過于單薄了,如果硬要給他送一頂帽子,“情趣大師”大概最為恰當(dāng)。
是的,追求生活的情趣,在平凡物事中尋找豐富的蘊含,一個淡泊名利的人,就這樣自然修煉成了“大師”。現(xiàn)在大家都在討論王世襄工作所具有的巨大文化意義,但似乎有必要指出,這種意義于王先生本人來說,應(yīng)屬“無心插柳”。他當(dāng)初在收藏那些或稀奇古怪或稀松平常的玩藝兒,下工夫探究本末時,其原動力就是單純的“喜歡”。不論貨幣意義上的世俗“價值”,還是文化意義上的精神“價值”,原都在其考慮之外。也只有這種最純凈的情感,最自由的心靈,才能久遠地支撐一個人在一種簡單而豐富的生活中如醉如癡。
“這樣的人以后很難出現(xiàn)了!”面對王先生的辭世,類似的感嘆讓人五味雜陳。我們不僅僅是失去了一個在多方面取得驚人成績的文化老人,更大的遺憾也許還在于,隨著王先生的辭世,“生活情趣化”有成為絕響的危險。
略知傳統(tǒng)文化的人都知道,生活情趣化本是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內(nèi)容。“雪夜訪戴”、“乘興而來,盡興而返”的魏晉名士,“自笑平生為口忙”的蘇東坡,都以自己的個性將平淡的生活演繹得趣味盎然。只是社會幾經(jīng)變遷,生活的情趣化當(dāng)下才越來越為我們所陌生。如果沒有王世襄,我們或許很難知道,原來生活居然可以這樣去過。
追求生活的情趣化,當(dāng)然也是需要物質(zhì)基礎(chǔ)的。有心人當(dāng)能注意,王世襄先生的各項成就雖早有基礎(chǔ),但均大放光彩于其下半生,正是其衣食無憂、生活穩(wěn)定的黃金時代。然而,具備一定的物質(zhì)基礎(chǔ),這僅是生活情趣化的必要條件。除此之外,其他主、客觀條件也不可少。首先,應(yīng)該像王世襄先生那樣情感純凈、心靈自由,沒有這一點,家財萬貫也只能催生以吃天價飯為榮等惡趣,而“惡俗化”實為“生活情趣化”的第一個敵人;其次,一個在文明線上的社會,不應(yīng)以生活一律為特征,崇尚粗魯、粗陋,限制人們追求高雅和精致。“粗鄙化”實為“生活情趣化”的第二個敵人。我們這個社會,一度把“粗鄙化”當(dāng)做生活的正軌,隨著經(jīng)濟的發(fā)展,口袋鼓起來的人們又陷入了比拼豪富的“惡俗化”陷阱,都與“生活的情趣化”背道而馳。王世襄先生的存在,及其逝世,能否給我們提供一個重新思考生活的機會呢?
“生活的情趣化”不可能成為所有人的目標(biāo),對于尚在為溫飽奔波的人,讓其現(xiàn)實生活與精神向往完全一致肯定是苛求,但無論是誰,至少有一點是可以輕易實現(xiàn)的,那就是避免惡俗的趣味。
黃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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