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沒想到,考古這門過去冷僻的學科,在今天竟成了顯學,甚至成了公眾娛樂的對象——看看這個元旦期間流行的關于曹操墓的許多短信段子,就可以知道了。
記得上大學時,我們學校只有兩個專業是沒有女生的“和尚班”,一個是物理系的核物理專業、一個是歷史系的考古專業。歷史系的老師說:“考古的活兒太辛苦,在一個大坑一蹲就是好幾年,女同志哪里干得了。”那時沒有現在發達的交通、順暢的通訊,考古隊員總是遠離親人,幾十年如一日在荒郊野外發掘,有人幾十年干得妻離子散,卻沒聽說誰發了財。
這些年中國人有了閑錢,收藏忽然火了起來,考古也跟著熱了起來,考古似乎和收藏畫了等號,好像挖地三尺就會有收獲,拆一座古建筑就能撿到秦磚漢瓦,刨到一個罐子就能價值連城,其實遠非如此。
多少考古隊多年辛勞一無所獲,而每一項成果都有無數人風餐露宿的田野發掘,無數人嘔心瀝血的案頭鉆研。譬如李濟先生和他的團隊經歷了多少個寒暑,才有殷墟的研究傳世,才有今天的殷墟遺址讓安陽揚名。
考古發現要記入史志,更是漫長的過程。《劍橋中國史》以秦漢史為第一卷,就是因為沒來得及消化有關先秦的考古新發現。主編之一的費正清先生說:一大批考古發現的新材料雖然改變了我們對早期史的看法,然而“至今還沒有對這些新的證據和傳統的文字記載做出任何普遍公認的綜合。”李學勤先生在為《劍橋中國秦漢史》中文版寫的序言中說得更為詳細:“在籌劃編著這部巨著的時候,本想從中國史的開端寫起,可是我國的考古發現日新月異,(20世紀)70年代以來更有進一步擴大的傾向,把中國史前史以至公元前第一千紀的歷史面貌幾乎徹底改變了,而現在還沒有能把嶄新的考古材料與傳統的文獻記載融會貫通而成公認的成果,因而全書只好從有大量可靠文獻依據的秦漢開始。”這是治學的嚴謹態度,是對歷史負責。從考古發現到能記入史書的“公認的成果”常常需要考古學家、歷史學家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的努力。
而據媒體報道,曹操墓爭論未休,就已按“特事特辦”記入地方鄉志,并準備進入縣志,似乎心急了點。在歷史學、田野考古學、古文字學已然十分發達的今天,相信真相不會太遠。我們不妨更耐心點,更細致點,從而避免學術在輿論的嘈雜中,可能損失寶貴的成色。
博主:袁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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