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助商的順風炒作,草根演員的成名幻想,媒體的熱炒和猛摔,原本一場場原生態的草根匯聚,卻在“山寨”的旗號下,匯集了太多和“過年”、“春晚”無關的元素
草根春晚不能承受之重
連日來,正當央視春晚如火如荼地進行著節目審查之時,至少4臺帶有山寨性質的草根春晚已經摩拳擦掌,準備上陣了。
2009年春節,川籍“北漂”老孟挑頭,用原創、網絡和貼近生活的“山寨春晚”叫板央視春晚,賠本賺吆喝,讓草根一族摻和春晚成了年度最具話題性的一個文化事件。今年,喜歡挑戰的老孟卷土重來,并在文化公司的支持下拿到“準生證”(即文化部門頒發的演出許可證),華麗轉身為“民間春晚”,而主創之一何澤洪自立門戶搞起了“笑動中國”。在北京演出市場打拼多年的策劃人石文軍也揭竿而起,宣布要搞一臺“反映外地人在京的酸甜苦辣”的“北漂春晚”。此外,一些小眾性質的山寨春晚,如“國學春晚”、“老人春晚”、“農民春晚”等,也爭先恐后地破土而出。
這些一哄而上的草根春晚,真像它們號稱的那樣能從央視春晚那里分得一杯羹嗎?
美好期待: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自己的快樂
一年一度的央視春晚,經歷了地方衛視各辦春晚的收視分流后,2008年底迎來了網民的集中挑戰。在觀眾對央視春晚越來越高的抱怨聲中,山寨春晚、北漂春晚、醬油春晚等像老孟這樣的“非正規軍”推出的各類草根春晚,打著“向央視春晚叫板,給全國人民拜年”、“百姓的晚會,你我的舞臺”、“北漂大舞臺,有夢你就來”諸如此類的招牌一擁而上,一時間話題炒得轟轟烈烈。
去年北京某中學中考曾把“山寨春晚”這一現象編進哲學考試試題,而前不久,中南財經政法大學自主招生考試、上海財經大學新聞學業務專業課考研的試題中,不約而同都出現了“山寨春晚”的影子,甚至人大、清華等高校也將“山寨春晚”這一現象列為MBA、博士教學研究課題。
“有需求就有市場,就有存在的條件,山寨文化作為一種草根文化,它的出現實際上是對某種主流文化的一種挑戰。”北京大學社會學系教授夏學鑾認為,“山寨文化”現象其實是民間訴求的一種表達,“它的出現是必然的。當民間的需求表達渠道不夠通暢,沒有出口、或者出口太小時,他們的思想、意見不能得到主流認可,自己就必然要選一些渠道。特別是IT技術、互聯網技術為其提供了一個技術支撐,以后這種文化、現象肯定越來越多。”
2009年操辦的“山寨春晚”,給人的總體感覺是“熱情有余專業不精”,老孟給自己打了60分,“雖然我能找一大堆理由來解釋,但我們團隊不專業也是一個重要原因。”
2010年,眾多的草根春晚浮出水面,同樣面臨可看性不高的問題。有網友失望地表示:“去年這臺晚會就乏善可陳,今年,老孟只是一味地搞出些劇組內部矛盾供媒體炒作,真正有質量的節目到現在一個也沒有,這樣的山寨春晚,不看也罷。”
“科學有門檻,演藝也有門檻。”北大教授張頤武表示,盡管民間的創造力可能會閃現出很多有活力的東西,但其他形式的春晚不會比央視春晚更加精彩。
而復旦大學歷史系教授顧曉鳴則認為,“山寨春晚”節目的制作質量的確是個問題,但是即便粗糙,也體現了民間文化的生命力。
對于草根春晚,響應最積極的自然是“草根族”。“你能玩,我也能玩。”2008年底,當老孟樹起“向央視春晚叫板,給全國人民拜年”的大旗,一時間應者如云,因為他讓公眾看到了這樣的春晚可能成為自己主動的文化選擇。
互動、個性、親切的平民精神,正是草根春晚的生命力所在。“說到底,草根春晚還應該是一場平民的狂歡。”石文軍說。
殘酷現實:雷聲大,雨點小
牛年除夕夜,關于“山寨春晚”的種種猜測終于塵埃落定。轟轟烈烈鬧騰了幾個月的“山寨春晚”,最終在鞭炮聲和人們的歡笑聲中黯然落幕。當晚,很多網友找到直播網站后,卻因人數過多,網絡承受能力有限,始終處于“塞車”狀態,節目基本上是“看2分鐘,卡1分鐘”。“我們能忍受節目不精彩,但我們不能忍受看不到的結局。”很多網友尖銳地質疑。
自辦春晚,資金是個難題,而更大的麻煩則是播出平臺,老孟去年的“山寨春晚”就因播出平臺的屢屢告敗而關注度倍增。老孟說自己理解的“山寨”就是野生的意思,或者自生自滅,或者成長壯大,“我做這個事的目的在于給觀眾們多一個選擇的機會,央視是大魚大肉,我們這是一盤泡菜。”
話雖如此,老孟還是不甘心他的民間春晚只是在網絡上熱鬧,“上電視很難,得看有關部門是否網開一面了。不過我們也在努力溝通中,沒把握,但有希望。”
“沒有播出的平臺,企業的贊助就無法落實,只能看著這些錢又撤走了。”對此,石文軍也頗有同感,現在“北漂春晚”投入的50萬元,全部是他自籌的,“沒想過有收益,第一次投就當是滿足自己的愿望了。”
晚會已經進入了倒計時,播出還是無著落,石文軍感慨,他這樣的非正規軍和播出平臺就像隔著一層玻璃,“我們是都有意向,互相招手,但就是握不上手。”他說。
有評論指出,贊助商的順風炒作,草根演員的成名幻想,媒體的熱炒和猛摔,原本一場場原生態的草根匯聚,卻在“山寨”的旗號下,匯集了太多和“過年”、“春晚”無關的元素。最終在自覺和不自覺中,草根春晚被推得離快樂越來越遠。
“文化的特征在于創新,并不是技術層面的拼湊。”有文化界人士認為,裹挾著民間智慧,夾雜著草根文化,民間文化的粗糙成就了草根春晚的可愛和吸引力。但相對于山寨手機而言,山寨文化卻并非簡單的工業產品,不是改進一些技術就能成為“正牌”。
不久前,重慶小伙子“江南麥地”曾表示要做一臺“南方春晚”,禁止說普通話、禁止相聲的條件極具顛覆性,目的是打破“北方類語言節目在央視春晚的壟斷”。不過,話音還沒落地,“南方春晚”就已經夭折了,原因是“備案審批需要時間;缺乏運作團隊,人手不夠;缺少資金等”,只好明年再來。
對于今年山寨春晚的一窩蜂現象,“江南麥地”說:“其實很多都有炒作的成分,肯定是良莠不齊的,我覺得山寨春晚要讓大眾覺得有所值,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黯淡前景:草根春晚到底還能走多遠
雖然老孟說去年的“山寨春晚”讓他虧了10萬元,不過,這錢也沒白扔,至少今年春晚的資金問題早早就解決了,讓他少了后顧之憂。
與上次不同的是,今年的“民間春晚”帶來的是濃濃的商業味道,包括元旦期間京城某大型商業中心的選秀,都是文化公司力挺,老孟在前臺張羅,辦公場地、演出場所及演藝人員的相關費用也有贊助公司兜底“埋單”。
無獨有偶,去年在全國被炒得沸沸揚揚的河南“中原山寨春晚”,近來也被鳥槍換炮。當地一家知名電視臺的高調介入,讓這個原本純草根的民間春晚出現了官方的身影,招牌也變成了中規中矩的“老家是河南”2010年百姓迎春大聯歡。
名正,才會言順。但“草根春晚”紛紛被正統“招安”、被資金“招安”,沒有了躍躍欲試的勇氣和令人興奮的火藥味,當初那份“向央視春晚叫板,給全國人民拜年”的激情還會繼續燃燒嗎?商業化了的草根春晚到底還能走多遠?
“是‘民間春晚’還是‘山寨春晚’,名字并不重要,問題是,老孟組織的這個春晚似乎越來越遠離草根,越來越不是網友希望的春晚了。”有評論者遺憾地指出。
2009年12月31日晚,老孟做客人民網強國社區聯誼會館,和網友線上交流“民間春晚”的籌備工作時,更是落落大方地聊起了“生意經”。
據悉,此次民間春晚費用預計近百萬元,但老孟自信地認為今年虧本的可能性不大,“賺個100萬元有可能”。對于網友“圈錢”的質疑,老孟也很坦然,“要辦活動,要拉贊助,就回避不了錢。有商業價值,就應該開發出來,可以轉化為社會價值”,并表示“關于錢的事,歡迎網友監督。”
草根春晚也要走商業路線,這不禁讓人懷疑,組織者到底意在利益還是意在網友?若是為自己謀利,還有多少草根性可言?更何況草根春晚從一出世起就惹上了動機不純的嫌疑。在很多人看來,“春晚”兩個字就是一棵搖錢樹。面對這么多的山寨春晚,有網友打趣說:“哥看的不是春晚,是炒作。”
繼2008年底為規避娛樂作秀嫌疑而叫停一臺北漂春晚之后,娛樂策劃人田金雙此番又瞄準時下的“國學熱”,正在打造“古典國學解讀現代娛樂”的國學春晚。“我只想利用自己掌握的資源辦一場公益性的春晚,沒有商業行為、沒有惡意炒作。”在他看來,這個加LOGO,那個上廣告,在商業操作下,原本精神獨立的草根春晚勢必要失去其存在的文化意義。
從2008年的橫空出世,到2009年更多晚會開始山寨春晚,山寨春晚是老百姓實現夢想的舞臺,還是如批評者所說已經淪為一場炒作秀?
吳曉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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