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

　　配《孔子》，胃都錄痛了

　　記者(以下簡稱記)：這次給周潤發配音，算你比較重要的角色吧。

　　宣曉鳴(以下簡稱宣)：也不是，就是因為是周潤發，是《孔子》，其實還有很多很成功的，不過不是這個檔期。

　　記：聽說你之前就給周潤發配過音了。

　　宣：配過，戲不多，配一下就走了，這次配了四五天。以前配，都不像他，《黃金甲》幫他補過一些，里面有他的原聲，也有我的，沒人聽出差別。《黃石來的孩子》他說英語，和說國語的狀態是兩回事。這次配《孔子》是完整的一個人物。周潤發也很滿意，成都見面會上有人問他，聲音是你自己的嗎？大家提出這個問題，就說明成功了，如果一聽就是配的，就沒人會問這問題。我們都是單錄的，我先錄好，后來別的演員來錄，一聽都問，發哥自己來錄的啊？

　　記：確實《孔子》中你的配音非常靠近周潤發的聲線。

　　宣：這經過了一番斗爭。開始制片方說不需要像他，我說不對，他是巨腕，如果配的聲音不像他就不像周潤發演的孔子。每天回放的配音，大家發表意見斟酌，一點點錄，我一直堅持我的意見。我配音，不喜歡是貼上去的，喜歡是演員嘴里面說出來的。

　　記：這個很難做到吧。

　　宣：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話必須從扮演的演員嘴里說出來。以前給峨影廠配音，有部電影里有個上海演員，老頭，我配完都說好像他的聲音。那會兒配音聽不到原聲。

　　記：聽不到，但配出來像他？

　　宣：對，因為我貼他，覺得他就該這樣說。周潤發說話的嘴型很有特點，這也是一門獨門絕技，很多人忽略了，照著自己的嘴巴張好大。你要看他咋張的，模仿他，發出的聲音就不一樣了。這個很多人都不曉得。

　　記：就是曉得也模仿不出來。

　　宣：這是長期修行的。看我滿不在乎，其實我非常認真，配了，要聽，找下有啥子毛病，以后繼續修正。活到老學到老，不是一句口號。聲音有點像氣功，比如教聲樂，老師教你聲音靠后，咋個靠后呢？很奇妙的狀態，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我不是純粹捕捉他的聲音，我捕捉的是他的聲道，氣管，他的聲音是從哪里出來的，他的感覺，情感，內心感受要跟著他走，比如最后錄“魯國，我回來了”，胃都錄痛了，是從心窩子里喊出來的。任何藝術形式，只要和人有關的，都是在塑造人，體現人的內心世界，不是技巧，技巧是表面的東西。

　　記：技巧不重要。

　　宣：對，我教學生不教技巧，因為所謂技巧需要你在實踐中自己積累，是輔助工具，盡量不要用。你必須用真心打動別人。有些學生找我輔導，本本上的臺詞，標滿了重音、換氣，我說你這樣做功課，一輩子都不行。我可以朗誦一個東西，一百遍不一樣，總的是一樣的。

　　記：我們現在聽早年譯制片的配音也覺得太假了，千篇一律。

　　宣：現在我也不喜歡。配音也在發展，現在用的還是最老的那一套，改不掉，在骨子里了。實際上最簡單，我跟所有人講，你們做到一點，說人話就行了，不要說臺詞，不要去想我要咋個說。

　　演員：隨意是最高境界

　　去年，宣曉鳴在川籍導演毛衛寧的電視劇《上海！上海！》中扮演一個戲班子里的腕兒，大段大段的拗口臺詞一氣呵成，導演，同劇組的演員包括段奕宏等都忍不住鼓掌。戲里面還有戲中戲《轅門斬子》，宣曉鳴演楊六郎，很有那個份兒。劇團的人都夸他。不熟悉宣曉鳴的演員試探著問，您不是配音嗎……宣曉鳴認真地告訴對方：我的主業是話劇演員，配音是副業。還有一個問題宣曉鳴常被問到：您是哪個學校畢業的？經常對方中戲、北廣、軍藝猜了個遍，最后他告訴人家：我社大的，而且是社大降班頭，至今沒畢業。

　　宣曉鳴說，我在表演方面沒受過專業教育，天生吃演員這碗飯。

　　但宣曉鳴這條路走得并不算順利。1975年高中畢業后他在成都待了一年多，溫江地區文工團恢復話劇開始招演員，他考上了，在那兒待了六年半，除了演話劇，還完成了電影處女作《遲到的春天》，本來被選為男二號，因對手戲的女演員看起來比他大，遂被換去演了知青小張之類的角色。另一件更讓他傷心的事，是考中央戲劇學院。

　　那個年代，中戲在年輕演員中是相當神圣的地方，宣曉鳴也不例外。報了名，專業、文化都考得不錯，體檢也過了，結果沒被錄取。宣曉鳴的父親是省人藝老演員，當年中戲來招生的老師是導演崔嵬的愛人，而崔嵬是宣曉鳴父親的老戰友，那年崔嵬夫人來招生，還和宣曉鳴父親一起吃了飯。后來宣曉鳴問爸爸，您說我的事了嗎？老爺子滿不在乎地說，沒顧上說你。宣曉鳴就這樣和中戲夢擦肩而過。

　　也許是任性，也許因為從小在這個圈子長大，反而不那么渴望，宣曉鳴決定再也不考了。和他一道落榜的岳紅就考了第二次。

　　1986年地市合并，溫江文工團取消，宣曉鳴調到省人藝，同一天報到的，還有張國立等。宣曉鳴現在還是省人藝的演員。

　　現在的宣曉鳴不是大紅大紫，卻逍遙自在，這是宣曉鳴最為看重的。一切隨性。在北京，宣曉鳴不去混場子，不吃應酬飯，再熟的導演也不主動打電話，有角色來找，還要一切條件談好，不掙錢的話，要演著舒服，過癮。以這樣的脾氣在娛樂圈混，可以想見宣曉鳴將自己混成了少數人一點都不奇怪。